钱颢霖的意识如刀锋撬动记忆闸门,银面具下隐约浮现半张熟悉的侧脸——
“苏…?”念头刚起,后颈剧痛化作黑色荆棘贯穿脑髓!
视野彻底黑暗前,他看见林远的血泊倒映出自己扭曲的脸,嘴角正扯开与镜中如出一辙的冷笑。
痛!无法形容的痛!
当钱颢霖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识,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撞向记忆深渊那道被撕开的裂隙时,迎接他的不是真相的碎片,而是比之前猛烈十倍、百倍的毁灭性反噬!
那不再是单纯的生理剧痛,更像是他试图窥探的行为本身,触动了某种深植于他灵魂和肉体的、极其恶毒的防御机制!无形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荆棘,由纯粹的“否定”和“抹除”意志构成,瞬间从他后颈那个被“锚定”的旧伤深处爆发出来!带着尖利的咆哮和亵渎的诅咒,沿着他的神经束、血管、乃至思维本身,疯狂地向上穿刺、绞杀!
“呃啊啊啊——!!!”
钱颢霖的身体在地面上剧烈地弹动、扭曲,如同被高压电流反复击穿。喉咙里爆发出不形的、混合着极端痛苦和暴怒的嘶嚎。鲜血从他的口鼻、耳朵、甚至眼角被巨大的颅内压力挤压出来,在布满灰尘和铁锈的地面上涂抹出狰狞的图案。左手掌和左肩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汩汩涌出,但他己经感觉不到这些“外部”的伤痛。他的整个存在,都被颅内那场由黑色荆棘主导的、旨在彻底焚毁他窥探意志的酷刑所占据。
记忆的碎片在那黑色荆棘的疯狂穿刺和焚烧下,变得极其不稳定,如同被投入风暴中的烛火,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祭坛的景象在剧烈晃动、扭曲。烛火拉长成惨白的鬼影。束缚台上年轻自己痛苦的躯体变得模糊不清。唯有那个站在祭坛边的银面具人,在动荡的记忆碎片中,却诡异地保持着一种冰冷的、绝对的稳定。
钱颢霖的意识在剧痛的熔炉中发出最后的、不甘的尖啸!他将所有残存的、未被黑色荆棘焚毁的精神力量,如同榨干骨髓般凝聚成一道无形的、锋锐至极的“视线”,不顾一切地刺向那张光滑的、反射着烛火幽光的银面具!
他要看穿它!哪怕只看一眼!
那道凝聚了他全部意志和痛苦的“视线”,如同烧红的钢锥,狠狠刺向面具!
银面具光滑的表面似乎荡漾开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水滴落入粘稠的沥青。就在这涟漪的中心,那张冰冷、非人的面具,似乎……变得“薄”了那么一瞬!
不是物理上的变薄!是某种隔绝视线的屏障,被这凝聚了钱颢霖濒死意志的冲击,强行撕开了一道比发丝还要细微的缝隙!
缝隙只存在了亿万分之一秒!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钱颢霖“看”到了!
不是完整的脸。甚至不是清晰的面容。
只是惊鸿一瞥!一个极其模糊的、如同隔着毛玻璃和水雾的……侧脸轮廓!以及……在耳垂下缘,一点极其微小的、在昏暗烛光下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印记?像一颗微型的痣,又像一滴凝固的血珠!
这模糊的侧脸轮廓和那点微小的暗红印记,如同两枚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钱颢霖即将彻底崩溃的意识上!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强烈的、无法言喻的熟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这个轮廓……这个感觉……
一个名字,一个他绝对信任、绝对不愿将其与眼前这地狱景象联系起来的名字,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如同失控的列车般撞入他混乱的脑海——
“苏……?!”
念头刚起,甚至未能完全成形!
那根从他后颈旧伤深处爆发出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否定”荆棘,如同受到了最恶毒的亵渎和挑衅,瞬间膨胀了千百倍!它不再是荆棘,而是化作了一柄贯穿天地的、由纯粹毁灭意志构成的黑色巨矛!矛尖缠绕着无数尖叫哀嚎的怨灵虚影,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对准钱颢霖意识的核心,狠狠刺下!
噗嗤!
一声只有灵魂才能“听”到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钱颢霖的意识,连同他刚刚捕捉到的那一丝模糊的侧脸轮廓和那点暗红印记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重锤击中的水晶,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彻底崩碎成亿万片虚无的尘埃!
“不——!!!”
现实中的钱颢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不甘和愤怒的咆哮!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彻底在冰冷的地面上。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痉挛都停止了。只有鲜血还在从七窍和伤口中缓缓流出,浸染着身下那片混合着林远血液的污浊之地。
视野彻底被粘稠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意识沉入冰冷死寂的深海。
在最后一丝感知彻底熄灭前,钱颢霖涣散的瞳孔,无意识地、倒映着地面上那片由他和林远血液混合成的、小小的血泊。
血泊如同暗红色的镜子。
镜中,倒映着他自己此刻趴伏在地、布满血污和灰尘、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
就在这张脸的倒影上,那沾满血污的嘴角……正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拉扯开一个冰冷、嘲讽、充满了绝对掌控意味的弧度。
一个……与他在廉价旅馆镜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微笑。
冰冷,死寂。
废弃工厂的巨大阴影如同凝固的墓碑,吞噬了地面上两具失去生命的躯体——林远腹部的血泊己然半凝,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不祥的酱紫色;钱颢霖则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破布娃娃,静静地伏在冰冷粗糙的地面,身下是他自己伤口流出的、与灰尘铁锈混合的暗红。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被一种更深沉的、万物凝滞的寂静所取代。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一个世纪。
突然——
钱颢霖毫无生气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他猛地吸进一大口冰冷、带着浓重尘埃和血腥味的空气!身体因为剧烈的吸气而弓起,随即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咳咳咳……呕……”
他挣扎着,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肘撑起上半身。左肩和左手的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神经,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栽倒。但他死死咬着牙,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尚未散尽的、深入骨髓的惊骇,扫视着周围。
锈迹斑斑的巨大反应釜。纵横交错的钢铁支架。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地面……还有,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林远那张苍白、死寂、凝固着最后一丝嘲弄的脸!
废弃工厂!搏斗现场!林远的尸体!
第八次循环……结束了?他……重置了?!
不!不对!
钱颢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重置的锚点,是案发当天的清晨!他应该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而不是……在搏斗刚刚结束、林远尸体尚温、自己重伤濒死的现场!
剧痛!后颈深处那片被“锚定”的区域,传来一阵阵强烈的、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烫的抽痛!每一次抽痛,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这不是重置后的“刷新”感,这是……重伤未愈的持续折磨!还有左手掌和左肩那火辣辣的、真实的伤口疼痛!以及胸腔里那如同被砂纸摩擦过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感!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被改锥撕裂的伤口,皮肉外翻,边缘沾满了灰尘和铁锈,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左肩,深灰色的夹克被撕裂,布料被暗红的血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出钻心的痛楚。
这不是重置!他没有回到起点!他还在第八次循环里!在林远死亡后的时间线上!他昏迷了,但时间……在流动?!
一股混杂着狂喜和更深恐惧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打破了重置的规则?!他留在了循环之中?!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如同坏掉的收音机接收到某个遥远而扭曲的电台信号,带着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污染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他的意识。
他下意识地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指尖触碰到皮肤,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
他挣扎着,拖着剧痛的身体,挪向不远处一根支撑厂房屋顶的、相对光滑的钢柱。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灰蒙蒙的天光,他在那布满锈迹和污渍的钢柱反光面上,看到了自己此刻的倒影。
一张苍白、憔悴、布满血污和灰尘的脸。额角有擦伤,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这些是搏斗的痕迹,不足为奇。
让他血液瞬间冻结的,是他的左脸颊!
在颧骨下方,靠近耳根的位置,皮肤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几条极其细微、颜色极淡、近乎透明的……扭曲线条!那线条的走向、那种扭曲盘绕的韵律……分明就是日记本上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异符号的简化版!如同一个刚刚开始萌芽的、活体纹身!它们极其浅淡,不凑近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但钱颢霖知道它们就在那里!他能感觉到皮肤下那种细微的、如同虫豸蠕动般的异样感!
嗡鸣声再次在脑中响起,伴随着一阵短暂的、如同信号干扰般的眩晕。
“呃……”钱颢霖闷哼一声,扶住冰冷的钢柱才勉强站稳。他死死盯着钢柱反光面上自己脸上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符号印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污染!
那本日记的污染!那些符号的污染!那个镜中存在的污染!它没有被重新清除!它在他昏迷的时候,在他意识最薄弱的时刻,更深地侵蚀了他的身体!如同一种活性的、自我复制的病毒,正以他的血肉和精神为培养基,悄然滋生!
“痛与遗忘……”林远临死前的话再次回响,带着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遗忘,或许不只是指丢失的记忆。遗忘,也可能是一种保护机制?遗忘那些禁忌的知识,遗忘那些不该被窥探的存在,以避免……被彻底污染、同化?
而现在,他强行撬开了遗忘的闸门,哪怕只是一丝缝隙,付出的代价就是……污染加速!
钱颢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林远尸体旁那枚掉落在血泊边缘的黄铜怀表上。表盖上的扭曲沙漏符号,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光泽。他又想起那通神秘电话的警告:“钥匙是毒”……
他艰难地弯下腰,用没有受伤的右手,颤抖着捡起那枚沾着林远和自己血液的怀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表盖上的沙漏符号,仿佛一个微缩的、通往地狱的入口。
线索看似中断了。记忆的闸门被黑色的荆棘强行封闭,留下的是脸上如同耻辱烙印般的污染符号和身体的重伤。但他还留在这个循环里!林远死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变量!还有这枚怀表,以及……那个被强行撕开记忆裂缝中惊鸿一瞥的、带着暗红印记的模糊侧脸轮廓……
“苏……”
钱颢霖将这个几乎脱口而出的音节死死压在喉咙深处,如同吞咽下一块烧红的炭。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撕裂般的痛苦瞬间攫住了他。不!不能想!不能深究!那个念头本身就是毒!是引爆炸弹的引信!
他紧紧攥住那枚冰冷的怀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后颈的剧痛和脸上的异样感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处境的危险和污染的蔓延。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工厂破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绝望的灰烬之下,一种更坚硬、更疯狂的东西在燃烧。
中断?不。
祭坛的坐标己经锁定——废弃教会医院地下室。
污染己经降临,刻在了脸上。
而林远的死,就是投入这滩死水的巨石!
循环的规则,己经被他钱颢霖,用血和痛,撕开了一道裂口!
现在,轮到他这个“祭品”,主动走向那黑暗的祭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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