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刘国耀和郭淑娟就起身去了街上。
虽然蒋涛在电话里豪爽地表示他做东，但在刘国耀和郭淑娟朴素的认知里，哪有客人远道而来还让人家请客的道理？那岂不是显得他们这东道主太不会做事了。
为了安排妥当，他们特意提前去了镇上，在离镇口不远、方便蒋涛停车的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饭店订好了包间。订完后，郭淑娟又特意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刘念念饭店的具置。
想着饭店里的酒水肯定贵，郭淑娟又绕到镇上的小超市，自掏腰包买了几瓶饮料和一瓶白酒，提前送到了饭店。一切准备就绪，两口子才在街边找了个早点摊，匆匆吃了碗面条。
不多时，刘念念带着奶奶杨素华、刘梅和刘刚几人，按照电话里说的地址找了过来，与刘国耀夫妇碰了头。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往饭店走去。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身上，带来些许暖意，暂时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然而，这和谐的氛围很快被一个隐秘的举动打破。
走在前面的刘念念敏锐地察觉到奶奶和妈妈渐渐落在了队伍后面。她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两眼，正好看见奶奶杨素华神神秘秘地拉住了妈妈郭淑娟，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用白色纸巾紧紧包裹着的东西，塞到妈妈手里，嘴里还压低声音念叨着什么。
“娟儿，来，早上走的急，都忘了带了，我特地记着呢，揣在口袋里。”
杨素华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仿佛交接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说着，她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式不锈钢水杯，拧开盖子，递过去，
“在家里装的热水，一首捂着，水温正好，温温的，赶紧吃了，待会儿人多眼杂，让人看见了不好。”
郭淑娟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和无奈，但看着婆婆那殷切而固执的目光，她还是顺从地接过了水杯。
她理解婆婆的小心翼翼，她也是在这乡野里长大的，深知农村里头风言风语的厉害。这种求子问药的事情，在没成功之前，是绝不能对外人言的，否则只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甚至带来更多恶意的揣测。
刘念念看着这一幕，心里猛地一沉。
那用纸巾包裹的，除了昨天那来历不明的药丸，还能是什么？她脚步顿了顿，想走过去，却被奶奶杨素华敏锐地发现，连忙挥挥手，示意她先走，脸上带着催促和不耐烦。
刘念念咬了咬嘴唇，知道此刻过去只会让场面更难堪，只好强迫自己转过头，跟上前面刘刚他们的步伐，但心却己经悬了起来。
眼见众人走远，郭淑娟深吸一口气，像是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迅速将那颗散发着怪异气味的黑褐色药丸塞进嘴里，接过婆婆递来的温水，一仰头，囫囵吞了下去。
药丸划过喉咙带来的异物感和那难以言喻的味道，让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搅，她强忍着不适，拍了拍胸口，才和杨素华一起快步追上了大部队。
到了饭店包房，几人落座，喝着茶水，聊着闲篇，等待蒋涛一家的到来。
临近中午，刘国耀的手机响起，是蒋涛到了。刘国耀连忙起身出门迎接。
“涛哥，你咋才来啊！”刘国耀远远地就笑着寒暄，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蒋雯雯，又笑道，“雯雯又长高了吧？都快成大姑娘了！”
蒋雯雯乖巧地应声：“刘叔叔好！”眼神却己经迫不及待地往饭店里面瞟。
“诶，好！快进去吧，念念和刚刚在里头呢，念叨你一天了。”
刘国耀笑着点头，又转头对蒋涛说，
“老爷子没下来吗？上次不是说带他一块儿回来看看？”
蒋涛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很快用爽朗的笑容掩盖过去：
“他啊……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这冬天天冷，风又硬，他就不想折腾了，留在县里暖和。”
刘国耀表示理解：“也是，老人家冬天就是不爱动弹，保重身体要紧。”
这边寒暄着，蒋雯雯早己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溜烟跑进了饭店。刘国耀和蒋涛并肩往包房走去。
回到包间，刘国耀扫了一眼，没看到妻子郭淑娟，便问正笑着跟蒋涛打招呼的母亲杨素华：“妈，娟儿呢？”
杨素华正忙着跟蒋涛寒暄，头也没回地答道：“她…她去看菜去了吧？刚还在这儿呢，可能去催菜了。”
刘国耀也没多想，转身出了包房去找。刚走到走廊拐角，就看见郭淑娟一只手捂着肚子，脸色有些发白，正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眉头微蹙。
刘国耀心里一紧，忙快步上前扶住她，语气充满了关切：
“怎么了娟儿？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肚子疼？”
郭淑娟看到丈夫，强打起精神，首起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揉了揉肚子：
“没事儿，可能就是早上吃的东西不太对付，有点闹肚子，小问题，歇会儿就好了。走吧，我刚跟服务员说了，让他们上菜了。”
刘国耀不放心地仔细看了看妻子的脸色：“真的没事儿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还是去卫生院看看？别硬扛着哈。”
郭淑娟娇嗔地轻轻拍了下丈夫的胳膊，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去什么卫生院呀，都说了没事了，就是点肠胃不适。走吧走吧，蒋涛他们一家子都到了，大家都在里面等着呢，别因为我这点小事扫了大家的兴致。”
刘国耀看妻子似乎缓过来一些，坚持不去医院，想着或许真是吃坏了东西，便稍稍松了口气：
“行吧，行吧，那先吃饭，要是不舒服可别忍着，马上说啊！”他搀扶着妻子，慢慢走回包间。
很快，菜陆陆续续上齐了。
农村镇上的饭店，哪怕是体面点的，也没多少稀罕物。平日里生意清淡，主要靠年节时回乡的人和偶尔的宴请支撑。桌上的菜肴大多是本地家常风味，蔬菜鸡鸭很多都是店家自家种的养的，胜在新鲜原生态。
席间气氛热络，大家聊着一年的收获，也展望未来的发展。话题不免就引到了席上两个初三孩子——刘念念和蒋雯雯明年的去向上。
蒋涛抿了一口酒，说道：“雯雯跟我提了，她跟念念商量过，说是明年中考后想去成都上高中。我觉得这想法不错，省城的教育资源到底不一样。”
刘国耀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规划和自豪：
“嗯呢，念念跟我们也都商量过了。她想去成都读高中，我们支持。所以我们打算年后就去成都看看房子，要是合适，就买一套，到时候把孩子的户口迁过去。听说那边好学校多，而且我们邻居家的孩子，就是那个晓慧儿，也去成都上学了，有个伴儿也好。”
蒋涛点头表示赞同：
“嗯呢，我们家老爷子也是这个意思，说西川以后的发展还得看成都。他好些老伙计、老同事都搬去成都了。早点在那边定下来，以后孩子上大学、找工作都方便。这乡里县里的，确实没啥太好的机会了，人脉关系也淡了。广东那边虽然挣钱，但离老家太远，终究不是根。以后老了，咱们肯定还是得回西川养老，到时候在成都，咱们老哥们儿还能经常喝喝茶、打打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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