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5 冰冷的河
冰冷的金属碎片如同烧红的刀片，在胃袋里搅动、切割。每一次痉挛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血腥气，在喉咙深处翻涌。苏然蜷缩着身体，在陡峭斜坡的藤蔓和荆棘中急速翻滚、坠落。
天旋地转。视野被疯狂晃动的墨绿、深褐和暗红占据。尖锐的荆棘撕扯着破烂的皮甲，在的皮肤上划开一道道新的血痕。碎石和断枝如同无数钝器，狠狠撞击着她遍布全身的伤口。左大腿外侧那道深可见骨的裂口被狠狠刮蹭，鲜血再次喷涌！肩膀和腰腹的贯穿伤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剧痛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意识。
“呃…啊…”破碎的痛哼被翻滚的撞击碾碎在喉咙里。她感觉自己像一件被彻底摔烂的陶器，每一寸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即将彻底分崩离析。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坠落中，胃袋深处那片冰冷的铁片，却如同黑暗中的异星灯塔，持续散发着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那暖意极其稀薄，如同初春破开冻土的第一缕生机，艰难地穿透冰冷的剧痛和失血的麻木，沿着残破的经络，极其缓慢地向西肢百骸渗透。
它无法修复那些恐怖的伤口，无法止住汹涌的失血。但它像一层极其微弱的、无形的薄膜，极其勉强地包裹住了那点属于“苏然”的、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让它不至于在坠落和剧痛的冲击下彻底溃散。
正是这点微弱的暖意，让她在翻滚的混乱中，保留了一丝极其模糊的、对方向的感知。
陡坡的尽头，是咆哮的水声！
轰隆隆——！！！
如同闷雷滚动的声音，穿透了身体撞击的轰鸣和棘背龙暴怒的咆哮（那声音正从坡顶迅速远去），清晰地灌入苏然的耳中！
河！一条湍急的大河！
生的希望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就在身体即将被最后一丛茂密的荆棘彻底缠住、或者撞上一块凸出的巨岩的刹那！苏然爆发出身体里最后残存的一丝力量！那不是系统的冰冷指令，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求生本能的、如同野兽临死反扑般的疯狂！
她猛地蜷缩身体，将相对完好的后背迎向荆棘！同时用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沾满血污和铁屑的右手，死死护住自己的头颈！
嗤啦——！
坚韧的藤蔓和锋利的荆棘如同无数鞭子，狠狠抽打、撕扯着她的后背！皮开肉绽！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但身体也借着这疯狂的蜷缩和冲击，硬生生从那片致命的荆棘丛中撞了出去！
腾空！
短暂的失重感！
紧接着——
噗通！！！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
湍急的、浑浊的河水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狠狠将她拽入水底！巨大的水压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灌满了口鼻！窒息感如同巨锤，狠狠砸在胸口！
冰冷的河水瞬间激醒了濒临昏厥的意识！苏然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浑浊翻滚的、夹杂着泥沙和枯枝的水流！巨大的冲击力卷着她，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在河底嶙峋的礁石间翻滚、碰撞！
后背刚刚被荆棘撕裂的伤口接触到冰冷的河水，如同被撒上了盐，剧痛让她瞬间清醒，随即又被窒息的绝望淹没！冰冷的河水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冲淡了口腔里的血腥和铁锈味，带来一种更彻底的死亡气息！
肺部如同被点燃，火辣辣地灼烧着！求生的本能驱使她疯狂地挣扎！但遍布全身的伤口在冰冷河水的刺激和冲击下，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针在体内乱窜！每一次试图划水，都牵扯着撕裂的肌肉和骨骼，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要淹死在这里了？！
就在意识再次被窒息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吞噬的瞬间，胃袋深处那片冰冷的铁片，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暖意如同投入冰湖的微弱火星，瞬间点燃了她求生的意志！
不！不能死！咽下的铁！流出的血！承受的痛！绝不能就这样结束！
一股混杂着暴怒和不甘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猛地从身体最深处炸开！她无视了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腿猛地蹬在一块河底凸起的礁石上！
砰！
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但身体也借着这股反冲力，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向上窜去！
哗啦——！！！
她的头颅终于冲破水面！冰冷浑浊的河水顺着湿透的金发疯狂流淌，呛入气管的河水让她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喷出混合着河水的血沫！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灼痛的喉咙和肺叶，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痛苦，却也带来了生的希望！
“嗬…嗬…咳…！”她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吞咽着冰冷而珍贵的空气，身体因为剧痛、寒冷和极度的疲惫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根钢针，扎透皮肤，刺入骨髓，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失血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她勉强睁开被血水和河水糊住的双眼。视野依旧模糊晃动，但依稀能辨认出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条相当宽阔的河流。浑浊的河水裹挟着大量的泥沙、枯枝败叶，在黑暗中翻滚奔涌，发出沉闷的咆哮。两岸是陡峭的、被茂密植被覆盖的崖壁，如同沉默的巨兽蹲伏在夜色里。她刚才坠落的陡坡己经隐没在上游浓重的黑暗和雨幕之中，只能隐约听到棘背龙那暴怒却渐渐远去的咆哮声。
暴雨，不知何时己经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如同密集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在河面上，溅起无数浑浊的水花，也狠狠砸在苏然暴露在外的皮肤和伤口上！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河水，疯狂地带走她残存的体温！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冰冷的麻木。
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顺着血管钻入心脏。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在冰冷的河水和暴雨的双重侵袭下，被无限放大。意识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船，随时可能被彻底打翻、沉没。
她试图划动双臂，保持漂浮。但左肩的贯穿伤和右臂被铁片划开的伤口在冰冷的河水刺激下剧痛无比，每一次划动都如同在撕裂筋肉，力量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双腿更是如同灌了铅，沉重麻木，仅凭本能微弱地踢蹬着。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她，如同玩弄一片枯叶，朝着下游方向急速冲去。身体在浑浊的浪涛中沉沉浮浮，冰冷的河水不断地呛入口鼻。每一次沉入水下，窒息和黑暗的恐惧都如同巨手扼住她的咽喉。每一次挣扎着浮出水面，吸入那冰冷刺骨的空气，都如同一次从地狱边缘的艰难爬行。
胃袋深处，那片冰冷的铁片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支撑着她最后的意识。但这暖意在冰冷的河水和暴雨的冲刷下，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冻僵。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伤口在冰冷的刺激下反而麻木了，但那是一种更可怕的、走向死亡的麻木。眼皮越来越沉重，每一次想要睁开，都如同挂着千斤重担。
好累…好冷…
放弃吧…沉下去…就解脱了…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冰冷和疲惫的侵蚀下，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诱惑力。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和冰冷的河水彻底吞没的瞬间——
“呃…咳！” 一口冰冷的河水呛入气管，剧烈的咳嗽再次将她从沉沦的边缘强行拽回！
视野在剧烈的咳嗽和窒息感中晃动。模糊间，她似乎看到前方汹涌的河面上，靠近右侧陡峭崖壁的地方，水流似乎…平缓了一些？而且…崖壁下方，靠近水面的位置，好像有一片…颜色更深沉的阴影？
不是岩石！那阴影的形状…似乎是…一个向内凹陷的轮廓？！
山洞？！还是水蚀形成的凹槽？！
求生的意志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再次爆燃！不管那是什么！是她唯一的希望！是脱离这冰冷死亡之河的唯一机会！
“嗬——！” 一声沙哑的、带着血沫的嘶吼从喉咙深处挤出！苏然爆发出身体里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她不再试图划动受伤的双臂，而是猛地深吸一口气，将头埋入水中，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右前方那片模糊的阴影轮廓，拼命地、不顾一切地蹬水！
动作笨拙而痛苦，每一次蹬水都像是榨取骨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和耳朵，窒息感再次汹涌而来！但她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片越来越近的、在浑浊水波中若隐若现的黑暗凹槽！
十米…五米…三米…
水流似乎真的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相对平缓的回流区！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上窜出水面！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的同时，她的右手胡乱地向前抓去！
嗤啦！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湿滑、长满苔藓的岩石！
是崖壁！
她用尽最后的力量，五指死死抠进岩石的缝隙和湿滑的苔藓里！身体被湍急的水流拉扯着，如同挂在悬崖边的破布娃娃，随时可能被再次卷入激流！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和疲惫的湛蓝瞳孔，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崖壁下方——那里，赫然是一个被河水冲刷形成的、半浸在水中的狭窄凹槽！入口被几块凸起的岩石和垂落的藤蔓半掩着，内部一片深邃的黑暗，散发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就是这里！
苏然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右手死死抠着岩石缝隙，受伤的左臂也挣扎着抬起，不顾剧痛，胡乱地抓住一丛垂落的、湿漉漉的坚韧藤蔓！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借助藤蔓的拉拽和右手的支撑，拖着如同灌了铅的、遍布伤口的沉重身体，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朝着那个狭窄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岩石凹槽，爬了过去！
冰冷的河水拍打着她的下半身。后背的伤口在粗糙岩石的摩擦下再次崩裂。剧痛和寒冷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她。
终于！
哗啦！
她的上半身猛地扑进了凹槽内部相对干燥的岩石地面上！冰冷的河水只淹没到她的腰部以下。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水腥味、苔藓腐烂味和某种动物巢穴气息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
安全了…暂时…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根绷紧的弦，瞬间松弛。
“噗！”
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混合着河水、血沫和胃部铁锈腥气的液体猛地喷了出来！身体如同彻底散架般，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湿滑苔藓的岩石地面上。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在冰冷、黑暗、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向着无底的深渊急速坠落。胃袋里那片冰冷的铁片，似乎也耗尽了最后一丝暖意，变得沉寂。
凹槽外，暴雨如注，河水咆哮。
凹槽内，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她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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