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海棠花,开得正好。
一簇簇,一团团,灿烂得如同燃烧的云霞。
可苏清莲的院子里,却是一片死寂,连风声都透着一股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闷。
那扇平日里人来人往的院门,如今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婆子,牢牢地看守着。
门上,甚至还挂上了一把冰冷的、黄铜大锁。
苏清莲,被禁足了。
她被困在这方寸之间的院落里,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雀,再也无法去炫耀自己那一身华丽的羽毛。
她每日里,能听到的,只有窗外那几声单调的鸟鸣,和自己那因愤怒与不甘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她摔碎了屋里所有能摔的东西。
名贵的瓷器,精致的摆件,都在她的怒火中,变成了一地狼藉的碎片,就如同她那颗早己破碎的、骄傲的心。
而比禁足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另一个,足以将她所有希望都彻底碾碎的消息。
——她被取消了,参加太子妃赏花宴的资格。
那张她视若珍宝的、通往京城最高名利场的入场券,就这么,被父亲苏宏,毫不留情地,撕毁了。
这个消息,像一把最钝的刀子,反复地、缓慢地,割着她的血肉,让她痛不欲生。
……
主院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嫡母李氏,这些日子以来,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憔-悴了不止十岁。
她那双平日里总是精光西射的眼睛,如今也变得黯淡无光,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浓浓的疲惫与焦虑。
女儿被禁足,颜面尽失。
自己的管家权,又被分走了一半。
丈夫更是对她冷若冰霜,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与她说。
她在这座府里,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威严与体面,仿佛在一夜之间,便摇摇欲坠。
她焦头烂额。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去向苏宏求情。
她或是声泪俱下地哭诉,说清莲只是一时糊涂,求他这个做父亲的,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饶过女儿这一回。
或是旁敲侧击地提醒,说清莲是宁国公府的嫡长女,代表的是整个家族的脸面,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缺席了太子妃的宴会,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以为国公府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无论她说什么,苏宏都只是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那片海棠红的衣角,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深深地,扎在了他那颗最重颜面的心里。
李氏终于意识到,这一次,她是真的,触碰到了丈夫的逆鳞。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在这间华丽的牢笼里,日复一日地消沉下去。
而她,却无能为力。
……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主院和大小姐的院子里,愁云惨淡。
而三小姐苏玉妍的院中,却几乎要被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的气氛所点燃。
苏玉妍坐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清秀的、带着几分得意的脸,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
她怎么也想不到,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
她与苏清莲,斗了那么久,争了那么久。
原以为,那个去参加赏花宴的资格,早己是苏清莲的囊中之物,自己不过是徒劳地挣扎罢了。
可谁知,峰回路转。
苏清莲,那个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嫡长女,竟会因为一个最不起眼的苏未晚,而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如今,苏清莲被禁了足。
那这整个宁国公府里,除了她,还有谁,更有资格,去顶替那个位置?
于是,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努力”。
她每日里,都去老夫人那里,晨昏定省,殷勤侍奉,不是捶腿,便是捏肩,将一个孝顺的孙女,扮演得惟妙惟肖。
她又让自己的生母陈姨娘,去二房夫人那里,走动得更勤了些。
如今,二房夫人协理着一半的家事,说起话来,也是有几分分量的。
终于,在她的多方钻营之下。
嫡母李氏,为了保住宁国公府在太子妃面前的“体面”,也为了不让那个空出来的名额,显得太过突兀。
只能,在万般不情愿之下,捏着鼻子,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了她最看不上眼的庶女——苏玉妍。
当那个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去往东宫的资格,真正落到自己头上时。
苏玉妍激动得,几乎一夜未眠。
她觉得自己,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赢家。
她踩着苏清莲的失败,登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舞台。
……
而这一切风云变幻的中心,那个搅动了整个后宅格局的,始作俑者。
苏未晚,却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烟雨阁那张简陋的床上,养着自己的“病”。
她每日里,喝着最苦的汤药,吃着最清淡的白粥。
她的脸上,始终是那副病恹恹的、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像一个最无辜、最可怜的受害者。
也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画春将外面的那些消息,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与她听。
说到苏清莲被禁足时,画春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解气的快意。
说到李氏被夺权时,画春的眼中,闪烁着大仇得报的光芒。
说到三小姐苏玉妍,意外地捡了个大便宜时,画春又忍不住,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
苏未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可她的心中,却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苏清莲倒了。
这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她用最惨烈的“苦肉计”,成功地,将自己最大的敌人,暂时地,清除出了棋盘。
李氏被削权。
这是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没想到,父亲的怒火,会如此猛烈,竟连带地,动摇了李氏的根基。
而苏玉妍的“得利”……
苏未晚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深沉的冷笑。
赢家?
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赢家。
苏玉妍以为自己是捡了便宜的渔翁。
可她不知道,那只被她捡起来的“蚌”,内里,早己被自己,悄悄地,注入了剧毒。
她更不知道,那个看似风光无限的赏花宴,对她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苏未晚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出过这间屋子一步。
可整个宁国公府的风云,却都因她而起,因她而动。
她让自己的敌人,陷入了内斗。
让她们,为了那些可笑的虚名与利益,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而她自己,则安安稳稳地,躺在这里,坐收渔利。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她知道,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她要的,绝不仅仅是这样。
她要她们,一点一点地,失去所有。
失去宠爱,失去权力,失去地位,失去名声。
最后,失去性命。
她要她们,也尝一尝,她前世所尝过的,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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