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宅的雕花铁门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楚瑶输入密码时，指尖在面板上悬了三次。自从周丽被带走后，这里就被贴上了封条，空气里还残留着警戒线的消毒水味。
推开地下室的门，铁锈摩擦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楼梯扶手积着厚厚的灰，楚瑶扶着栏杆往下走，手机电筒的光束在墙壁上晃动，照出斑驳的墙纸——上面印着成片的银杏叶，是母亲林雅亲自选的款式。
“咔哒”，光束突然照到架蒙着白布的三角钢琴。楚瑶的心跳漏了半拍，脚步顿在最后三级台阶。白布上落满灰尘，却依然能看出琴身的轮廓，像个披着寿衣的幽灵。
她走过去扯下白布的瞬间，呼吸停滞了。漆黑的琴身上嵌着象牙白的琴键，琴盖内侧刻着林雅的名字缩写，正是母亲失踪前常用的那架斯坦威。当年警方搜查时说钢琴己经被周丽处理掉了，可它分明好好地待在这里，像在等谁回来。
琴凳上放着本翻开的乐谱，页脚己经泛黄。楚瑶拿起乐谱的瞬间，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琴凳的暗格没关紧，露出半截染血的牛皮本。
就在这时，钢琴突然发出声清脆的“哆”。
楚瑶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工具箱上。扳手滚落在地的声响里，琴键开始自己动起来，连贯的音符流淌而出，竟是林雅最爱的《月光奏鸣曲》。
“谁在那？”她摸出防身用的折叠刀，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发飘。琴声没有停顿，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琴键上跳跃。楚瑶一步步靠近钢琴，电筒光扫过琴底——没有人，只有团缠绕的电线连到墙角的插座。
她蹲下身查看插座，发现上面插着个定时播放器。可当手指碰到播放器时，琴声突然变调，原本舒缓的旋律变得尖锐刺耳，像是有人在用力捶打琴键。
“别弹了！”楚瑶捂住耳朵，那些扭曲的音符像针样扎进脑海，恍惚间竟听见母亲的哭声。她猛地掀开琴凳的暗格，牛皮本掉出来的瞬间，张泛黄的纸飘落在脚边。
是张产房记录。楚瑶捡起纸的手抖得厉害，上面的产妇姓名栏写着林雅，出生日期栏是两个时间——楚瑶和楚玥的生日只相差十分钟。可她清楚记得，自己是姐姐，比楚玥早出生半小时。
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备注栏里的字：“双胎，长女健康，次女先天心脏病。”楚玥从小体弱，却从没查过心脏病。周丽每年带她做体检，总会提前和医生单独谈话……
琴声突然停了。楚瑶抬头时，看见琴键上多了片银杏叶，和沈墨病房里那片一模一样。她刚伸手去拿，就听见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姐姐！”楚玥的尖叫刺破寂静，“快跑！他们来了！”
楚瑶转身时，正看见妹妹跌跌撞撞跑下来，白裙子被划破了道长长的口子。“谁来了？”她把产房记录塞进怀里，抓起折叠刀护在楚玥身前。
“周丽的人……”楚玥喘着气，手指指向门口，“他们说要拿地下室的东西，否则就炸了这里……”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天花板簌簌往下掉灰，楚瑶拽着楚玥躲到钢琴底下时，看见墙壁上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楚玥抱着头尖叫，楚瑶却注意到她藏在背后的手——指甲缝里沾着新鲜的银杏叶汁液，和沈墨病房那片上的痕迹完全相同。
“你怎么知道来这？”楚瑶按住妹妹的肩膀，目光锐利如刀。楚玥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神闪烁着说：“我……我听护士说你来了这里……”
“是吗？”楚瑶从她发间拈起片银杏叶，“那这是什么？你不是在警局待到中午吗，哪来的新鲜银杏叶？”
墙壁又剧烈震动起来，块水泥砸在钢琴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楚玥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充满恐惧：“姐姐，别问了！我们快逃！周丽说这下面有炸弹，十分钟后就会爆炸！”
楚瑶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想起沈墨的话——别信。她猛地推开楚玥，重新冲向琴凳，在暗格里翻出那本牛皮本。翻开的瞬间，张照片掉了出来：年轻的周丽抱着两个襁褓，站在产房门口，身边站着的男人竟是沈墨的父亲沈振海。
“原来如此……”楚瑶的声音在轰鸣声中发颤。牛皮本里夹着份DNA鉴定报告，次女楚玥的生物学父亲栏，赫然写着沈振海的名字。
头顶的吊灯坠落下来，在地上砸得粉碎。楚瑶把报告和照片塞进内衣，转身去拉楚玥时，却发现妹妹正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个穿黑衣的男人——楚氏建筑的安全主管，那个在医院伪装成医生的杀手。
“姐姐，对不起。”楚玥的眼泪滚落，“周丽说，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杀手举起装有镇静剂的针管，楚瑶拽过旁边的工具箱砸过去。金属碰撞的脆响里，她忽然听见钢琴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完整的《月光奏鸣曲》，仿佛林雅的灵魂正在黑暗中歌唱。
“快跑！”楚瑶抓住楚玥的手，在墙壁坍塌的瞬间冲进通往车库的密道。身后的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她回头看时，正看见那架三角钢琴在火光中坍塌，琴键散落一地，像串被血染红的眼泪。
密道尽头的微光里，楚瑶攥着怀里的证据，突然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藏这些东西。周丽和沈家的交易，楚玥的身世，甚至母亲的“死亡”，都像琴键上的黑与白，早己在十五年前就编排好了命运的乐谱。
而现在，她终于要弹出属于自己的旋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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