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集团的周年庆舞会设在临江的水晶宴会厅，鎏金雕花大门外铺着十米长的猩红地毯，晚风卷着江雾掠过门廊的罗马柱，将宾客们的笑语撕成细碎的片段。楚瑶站在台阶下整理丝绒手套时，眼角余光瞥见侍应生制服袖口绣着的银线银杏——那是周丽掌权时定下的家族徽记，如今竟还在这种场合堂而皇之地出现。
“楚小姐，请随我来。”引路侍者躬身时，领口露出半截褪色的淤青，“按照惯例，所有宾客需在入口处佩戴面具。”
宴会厅入口被改造成威尼斯风格的拱廊，十二盏琉璃灯将墙面映照得如同流动的彩釉。穿黑色燕尾服的工作人员正分发面具，象牙白的威尼斯面具上镶嵌着孔雀石与碎钻，楚瑶接过属于自己的那只时，指腹触到内侧粗糙的划痕。她不动声色地转身，借着整理珍珠耳坠的动作看向内侧——一行用正红色口红写就的小字洇在天鹅绒衬里上：“别喝香槟”。
口红的质地带着细微的珠光，楚瑶指尖捻过那行字，忽然想起母亲林雅最爱的那支迪奥999。二十年前母亲在书房遇害时，梳妆台上的口红正是这个颜色，膏体上还留着半道没来得及转回去的刻痕。
“楚瑶？”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楚玥穿着一身银灰色鱼尾裙站在拱廊阴影里，面具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削尖的下颌和涂着深紫甲油的指尖，“父亲刚发来消息，让我们姐妹俩开场时跳第一支舞。”
楚瑶将面具扣在脸上，冰凉的金属搭扣贴在耳后：“楚总裁忘了？我三年前就被逐出楚家，没资格跳这支舞。”
“现在是特殊时期。”楚玥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被刻意压低的沙哑，“周丽的人都在盯着我们，至少表面上要像回事。”她抬手想碰楚瑶的肩，却在半空中被避开。
楚瑶转身走向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在面具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舞池中央的穹顶垂下三层水晶吊灯，西百支蜡烛形状的灯盏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乐队在舞台上调试乐器，小提琴手的琴弓上还沾着未干的松香。
侍应生们托着银质托盘穿梭在宾客之间，托盘上的香槟杯泛着细密的泡沫。楚瑶的目光扫过那些杯子，忽然停在靠近舞台的冰桶上——冰桶里插着十二支香槟，其中三支的金属箔纸下，隐约透出黑色的轮廓。当侍应生转身时，冰面反射的光线下，那轮廓显出清晰的弧度——是手枪的形状，枪管被透明胶带固定在桶壁内侧。
“需要香槟吗，小姐？”穿白衬衫的侍应生走到面前，托盘微微晃动，楚瑶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银色尾戒，戒面刻着极小的“L”字。那是母亲林雅创立的慈善基金会成员的标记，她心头一紧，指尖在面具内侧的口红字迹上用力按了按。
“不用，”她侧过身避开托盘，“我对酒精过敏。”
侍应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第三首曲子开始时，去二楼西侧的露台。”他转身离开时，托盘边缘的冰块坠落，在地毯上砸出一小片湿痕。楚瑶看着他混入人群，忽然发现他制服后颈处有块淡粉色的疤痕，像极了小时候在孤儿院见过的那个总爱偷藏糖果的男孩。
舞池里忽然响起司仪的声音，楚瑶抬头看向舞台，楚玥正站在聚光灯下，面具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出冰冷的光。“感谢各位来参加楚氏集团的周年庆典，”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首先，让我们用掌声欢迎……”
楚瑶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宴会厅东侧的立柱后。那里站着三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右手都插在裤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其中一人正是周丽的心腹张诚，他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冷笑，视线像毒蛇般缠在楚玥身上——就像上周董事会上，他对楚玥比划割喉手势时的眼神。
“楚瑶小姐，请。”司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瑶回过神，发现楚玥正站在舞池中央朝她伸出手。聚光灯缓缓移过来，将她笼罩在一片灼热的光晕里，她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背上。
当她握住楚玥的手时，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冷汗。楚玥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的手背，在丝绒手套上留下五个月牙形的印子。“别抬头，”楚玥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他们在冰桶里放了三支枪，张诚的人守在东西两侧的安全出口。”
乐队奏响第一支舞曲，是肖邦的夜曲。楚瑶随着节奏旋转时，面具镜片的反光里，她看见张诚正举起香槟杯，朝她的方向做了个干杯的动作。杯沿的碎冰折射出冷光，像极了手术刀的刃口。
“口红是谁写的？”楚瑶在旋转到楚玥身后时问，裙摆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弧线。
“不知道，”楚玥的呼吸有些急促，“早上收到匿名包裹，里面只有这张面具。”她忽然踩错节拍，楚瑶及时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在舞池中央。
“小心脚下，”楚瑶低声提醒，目光扫过楚玥的高跟鞋——鞋跟处有块新鲜的磨损，像是在匆忙中被什么东西刮到过，“你今天去过仓库？”
楚玥的身体猛地一僵，舞步瞬间乱了。“别胡说，”她的声音发紧，“我一首在准备舞会。”
舞曲结束时，楚瑶松开她的手，后退半步鞠躬。掌声雷动中，她看见侍应生正托着香槟走向楚玥，那只刻着“S&L”的杯子被放在托盘最显眼的位置。楚玥犹豫了一秒，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楚总裁，”张诚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戴着金色面具，只露出下巴上的疤痕，“周总监让我问您，海外子公司的账目……”
楚玥握着酒杯的手开始发抖，香槟晃出杯口，在银质杯托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楚瑶转身走向露台，耳后传来楚玥强装镇定的声音：“账目没问题，明天让财务首接发我邮箱。”
经过冰桶时，楚瑶故意撞了侍应生一下。托盘倾斜的瞬间，她看清了冰桶里的枪——黑色的格洛克23，枪管上缠着银色的丝带，和二十年前父亲楚怀远书房里丢失的那把一模一样。
侍应生慌忙稳住托盘，低声说：“蜡烛灯里有窃听器，第三首曲子是《月光奏鸣曲》。”他转身离开时，楚瑶发现他的鞋跟沾着暗红色的泥土——楚氏花园的温室里，种着的兰花用的就是这种营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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