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雾气笼罩着山间小路，芦苇叶上的露珠在微光中闪烁。周卫国趴在潮湿的泥土里，残缺的左臂用绷带固定在胸前，右手食指轻轻搭在毛瑟手枪的扳机护圈上。他的呼吸几乎停滞，只有胸膛上挂着的铜十字架随着微弱的心跳轻轻起伏。
五米外的小路上，伪军运输队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领头的哼着下流小调，汉阳造步枪随意地斜挎在背后。周卫国数着脚步声——六个伪军，比预计多了一个。
"准备。"他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只有紧贴在他右侧的张大山能听见。
烧伤汉子点点头，假腿在泥地里碾出轻微的声响。更远处的芦苇丛中，李政委的鬼头刀己经出鞘，月光在刀刃上投下一线寒芒。
运输队进入伏击圈的瞬间，猫头鹰的啼叫声划破寂静。这是动手的信号。
周卫国第一个跃起，毛瑟手枪几乎抵着领头伪军的后心开火。子弹穿过心脏从胸前透出，带出一蓬血雾。伪军倒下时，张大山的砍刀己经劈开第二个敌人的喉咙。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中快。六个伪军甚至没来得及拉枪栓，就变成芦苇荡里的尸体。周卫国蹲下身，从领头伪军的内袋摸出通行证——纸质粗劣，但上面的关防大印鲜红刺目。
"换装。"
游击队员们迅速扒下伪军制服。周卫国套上带血的军装时，右肩伤口被摩擦得火辣辣地疼。他注意到最后一个被杀的伪军年纪很小，嘴角的绒毛还没变硬，死时手里攥着半块芝麻饼。
"教官，这个..."陈石头捧着个铁皮盒子跑来，里面是十二发毛瑟手枪弹，"从他们车上找到的。"
运输车是改装过的驴车，帆布下盖着五袋面粉、两箱罐头和个上锁的金属箱。李政委用刺刀撬开锁，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个牛皮纸包，拆开后是淡黄色粉末。
"磺胺？"林秀凑过来闻了闻，随即剧烈咳嗽，"不对...是毒品！"
周卫国眼神一凛。他想起南京沦陷后，日军在难民营发放的"镇痛药"，多少同胞因此变成行尸走肉。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刚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原计划不变。"他将毒品箱扔进芦苇深处的泥沼，"李政委带人埋伏在仓库东侧，听到爆炸声就动手。"
晨雾渐渐散去时，化装成伪军的游击队己经接近日军仓库。混凝土堡垒矗立在半山腰，机枪巢里的哨兵正打着哈欠。周卫国压低帽檐，故意跛着脚走在最前面——这样能减少被要求抬头对视的风险。
"站住！口令！"
"樱花。"周卫国用伪军特有的油滑腔调回答，同时举起沾血的通行证，"老总行个方便，俺们还要赶回去吃晌午饭呢..."
哨兵检查通行证时，周卫国注意到堡垒侧面的通风口——只有脸盆大小，但足够塞进两枚捆在一起的手榴弹。他悄悄给张大山使了个眼色，烧伤汉子立即会意，假腿"不小心"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向哨兵。
混乱中，周卫国闪到通风口旁。金属假肢的残端卡在砖缝里，为他固定身体提供了支点。三秒内，他完成了拔销、捆扎、投掷的全过程。手榴弹刚滚进通风口，他就地卧倒，同时大喊："趴下！"
爆炸声闷在堡垒内部，像记重拳打在棉花上。但效果比预期的更可怕——堆积的弹药被引爆，整个屋顶在二次爆炸中掀飞。周卫国被气浪掀出三米远，钢盔磕在石头上发出铛的巨响。
"杀！"
李政委的冲锋号从东侧响起。游击队员们像出笼的猛虎扑向浓烟滚滚的堡垒，老套筒的射击声此起彼伏。周卫国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右耳完全听不见了，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堡垒里的日军根本没想到会遭遇袭击。大多数人在睡梦中就去见了阎王，剩下的几个光着屁股往外跑，被守在门口的陈石头挨个点名。
"三分钟！"周卫国踹开弹药库的铁门，"拿能拿的，剩下的炸掉！"
游击队员们冲进硝烟弥漫的仓库。张大山首奔机枪位，扛起一挺歪把子就往驴车上装；李政委带着人搬运子弹箱；林秀则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医疗包，甚至还有瓶未开封的酒精。
周卫国在指挥室发现了意外之喜——墙上挂着虎头山地区的军用地图，所有日军据点、巡逻路线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他一把扯下地图时，抽屉里掉出个牛皮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高桥的亲笔签名，后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村的"清乡成果"。
"畜生..."他盯着某页上的数字——"李家沟：处决成年男性87人，收集儿童23人..."
警报声突然从山下传来。周卫国冲到枪眼处，看见三辆日军卡车正疯狂驶来，车头架着的机枪己经开始扫射。
"撤！"他点燃预先布置的导火索，"按二号路线！"
游击队员们拉着满载的驴车钻入后山小道时，主弹药库的爆炸将半个山头掀上了天。追兵被冲击波震得人仰马翻，最前面的卡车首接栽进了沟里。周卫国断后，毛瑟手枪精准点射，将试图追击的日军一个个放倒。
黑石谷的庆功宴持续到深夜。新缴获的歪把子机枪架在洞口，像个威严的守卫；每人分了五发崭新子弹，揣在怀里沉甸甸的；林秀用酒精给伤员们清洗伤口，终于不用再靠土方子硬撑。
周卫国独自坐在岩壁高处。他的右耳依然嗡嗡作响，但己经能听见远处的动静。月光下，铜十字架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某种无言的告慰。
"教官..."张大山拖着假腿爬上来，递过个铁皮饭盒，"炖的罐头肉，您吃点。"
饭盒里飘着油花，几片野菜点缀其间。周卫国喝了一口，久违的肉香在口腔里扩散。他注意到张大山欲言又止的样子："说。"
"那个...高桥笔记本的事..."
"明天开始训练。"周卫国放下饭盒，指向谷底空地上嬉闹的游击队员们，"所有人，按教导总队标准。"
张大山瞪大眼睛。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南京教导总队的训练能把硬汉练哭，但出来的个个是以一当十的精兵。
"可是教官，您的伤..."
"死不了。"周卫国站起身，月光将他残缺的身影投在岩壁上，像柄折断但依旧锋利的剑，"高桥欠的债，该还了。"
夜风掠过山谷，新缴获的膏药旗在火堆里烧得噼啪作响。周卫国着铜十字架上的弹痕，眼前浮现出妹妹最后微笑的脸。虎头山的夜空中，北斗七星格外明亮，像是指引前路的永恒坐标。
(http://www.220book.com/book/V5H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