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尔泰的书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书桌上铺着上好的宣纸，砚台里的墨汁泛着乌亮的光。小燕子握着毛笔，眉头拧得像个小疙瘩，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手腕放松些，”尔泰站在她身侧，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像这样，笔尖轻轻落在纸上。”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在纸上写下一个“安”字。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淡淡的墨香，覆在她的手背上，像有股暖流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小燕子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腾”地发起热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笔尖在纸上晕开一点墨，歪歪扭扭的，哪里有半点“安”字的模样。
“我、我还是学不会。”她抽回手，假装整理衣袖，不敢看他，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尔泰看着宣纸上那个不成形的字，眼底漾起笑意：“己经很好了，比昨天进步多了。”他拿起笔，在旁边写下一个端正的“安”字，笔锋稳健，“你看，藏锋起笔，中锋行笔，收尾要利落，像极了守城的士兵，既要有力量，也要有韧性。”
小燕子凑过去看，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他身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墨香，让人觉得格外安心。“真好看，”她由衷赞叹，“比我的‘蚯蚓爬’好看多了。”
“勤加练习，你也能写得这么好。”尔泰放下笔，目光落在她微颤的长睫毛上，“要不要再试试？”
小燕子点点头，重新拿起笔。这次她格外认真，屏住呼吸，努力回忆着他刚才教的要领。可越是紧张，笔尖越不听使唤，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活像条受惊的小蛇。
“噗嗤——”她自己先笑了出来，把笔往桌上一放，“不行不行，这毛笔跟我有仇！”
尔泰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雀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急，慢慢来。”
他的指尖刚碰到她的头发，两人都愣了一下。小燕子像被烫到似的往旁边躲了躲，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几本兵法书“哗啦”掉了下来。
“小心！”尔泰伸手扶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
门外传来小蚊子的惊呼：“乖乖隆滴咚！这是咋了？地震了？”紧接着是小桌子咋咋呼呼的声音：“定是格格练了什么绝世武功，震得书架都发抖了！我这招‘横扫千军’都没这威力！”
小燕子听得脸颊更烫，推开尔泰的手：“没、没事，就是不小心碰掉了书。”
尔泰弯腰捡起地上的书，一本本放回书架。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侧脸的线条温润柔和。小燕子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福二爷，格格，”明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令妃娘娘派人来请格格去延禧宫坐坐。”
“知道了。”小燕子应着，走到门口又回头，“等我回来，你还要教我写字。”
尔泰抬眼，眼底盛着笑意：“好，我等你。”
小燕子跟着明月走出书房，院门口的石榴树下，西大才子正凑在一起嘀咕。
“瓜不兮兮的，没瞧见人家正‘红袖添香’呢？”小蚊子用胳膊肘撞了撞小桌子。
小凳子摇着扇子，文绉绉地接话：“‘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这氛围，啧啧。”
小虫子在一旁“啾啾”叫着，像是在附和。
小燕子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往前走。刚转过回廊，却见永琪迎面走来。他穿着宝蓝色的常服，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看到小燕子，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小燕子。”他叫住她，声音有些干涩。
小燕子停下脚步，淡淡颔首：“五阿哥。”
“这个……给你。”永琪把糖葫芦递过来，竹签上的红果晶莹剔透，“你从前最爱吃这个。”
小燕子看着那串糖葫芦，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围着永琪蹦蹦跳跳，为了一串糖葫芦就能开心半天。可现在，心里只剩一片平静。“多谢五阿哥，我现在不爱吃了。”
永琪握着糖葫芦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望着小燕子离去的背影，那背影轻快而坚定，再也没有一丝留恋。他慢慢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糖葫芦，阳光照在上面，刺眼得很。
延禧宫的暖阁里，令妃正临窗绣花。见小燕子进来，笑着招手：“快过来，让我瞧瞧。”
小燕子走到她身边坐下，令妃拉住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她：“几日不见，瞧着又精神了些。跟尔泰那孩子相处得还好？”
小燕子的脸颊微微发烫：“令妃娘娘……”
“傻孩子，”令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尔泰是个好孩子，稳重可靠，对你也是真心的。”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这宫里的日子不好过，能找个真心待你的人不容易。只要你想好了，娘娘支持你。”
小燕子的眼眶忽然一热，前世除了紫薇，很少有人这样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谢谢娘娘。”
“跟我还客气什么。”令妃拿起桌上的点心，“尝尝这个，刚做的绿豆糕。”
小燕子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窗外的阳光正好，暖融融的，像此刻的心情。
从延禧宫出来，夕阳己经染红了半边天。小燕子提着裙摆往尔泰的书房跑，远远看见书房的窗棂里透出温暖的灯光，心里像揣了颗小太阳，亮堂堂的。
她不知道，远处的宫墙下，永琪默默地看着她奔向书房的背影，手里的糖葫芦早己失去了光泽。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融入了渐浓的暮色里。有些路，注定只能陪她走一段；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尔泰的书房里，烛火摇曳。小燕子推开门，看见尔泰正坐在灯下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看来，眼底的光比烛火还要亮。
“我回来了。”她说。
“嗯，”尔泰合上书，“我把墨磨好了。”
小燕子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这次手腕竟稳了许多。在橘色的烛光里，她写下一个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的“泰”字。尔泰看着那个字，又看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温柔得像化不开的春水。
墨香袅袅，烛影摇红，两颗心在寂静的时光里，悄然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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