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场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小燕子收了剑，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杏色短打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尔泰递过干净的帕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下颌，像有电流窜过，两人都僵了一瞬。
“谢了。”小燕子抢过帕子胡乱擦着脸，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刚才练剑时他握着她手腕的温度，仿佛还留在皮肤上，烫得她心慌。
尔泰转过身去收拾木剑，声音听不出情绪：“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漱芳斋。”
“嗯。”小燕子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没敢看他。
两人并肩往回走，暮色像浸了水的棉絮，一点点压下来。宫道两旁的柳树垂着枝条，被风拂得沙沙响。偶尔有巡逻的侍卫走过，见了他们恭敬地行礼，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却没人敢多嘴。
“刚才……”小燕子憋了半天，终于没话找话，“五阿哥好像不太高兴。”
“不必理会。”尔泰的声音很稳，“你做你自己就好。”
小燕子抬头看他，暮色里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沉静得像深潭。她忽然想起前世，永琪总嫌她不懂规矩、不像个格格，可尔泰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他教她读书，陪她练剑，甚至会认真听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好像她那些“不规矩”的地方，在他眼里都成了理所当然。
“尔泰，”她停下脚步，鼓起勇气看着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尔泰也停下来，转头看她。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她眼里，像落了颗星星。“不会。”他说得很认真，“跟你在一起，很自在。”
自在。这两个字像羽毛，轻轻搔在小燕子心上，痒得她想笑。她这辈子，听过最多的话是“你要懂事”“你要像个格格”，还是头一次有人说，跟她在一起很自在。
“乖乖隆滴咚，这气氛，甜得能齁死人！”小蚊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小燕子回头，见西大才子远远跟着，小桌子还在比划着什么“乾坤大挪移”，小凳子摇着扇子念念有词，小虫子则“啾啾”叫着，像是在起哄。
“你们跟着做什么？”小燕子嗔道，脸颊更烫了。
“我们是怕格格被晚风冻着，特意来送披风！”小蚊子嬉皮笑脸地递上件披风，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瓜不兮兮的，走这么慢，是在数路上的石子吗？”
尔泰接过披风，自然地给小燕子披上，动作流畅得仿佛练过千百遍。“天凉了，披上吧。”
小燕子的肩膀被他的指尖碰到，又是一颤，赶紧裹紧披风低下头。
“五阿哥在前面呢。”明月忽然低声提醒。
众人往前看，果然见永琪站在不远处的拱桥下，身影被暮色衬得有些模糊。他显然是在等他们，手里还捏着个什么东西，指节泛白。
小燕子的好心情淡了些，加快了脚步想绕开。可永琪却首接走了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燕子，这个给你。”他递过来一个小巧的木盒，声音有些哑，“上次你说喜欢西边进贡的胭脂，我让人给你寻来了。”
小燕子没接，只是淡淡道：“多谢五阿哥，我不爱用那些。”
“你怎么会不爱用？”永琪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委屈，“你从前明明很喜欢……”
“我说了，我现在不爱用。”小燕子打断他，语气冷了几分，“五阿哥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她绕过永琪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小燕子！”他的力气很大，捏得她生疼，“你就这么讨厌我？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五阿哥放手！”小燕子皱着眉挣扎。
尔泰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五阿哥，请自重。”
永琪的目光落在尔泰身上，像要喷出火来。“福尔泰，这是我和小燕子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插嘴吗？”
“小燕子不愿意，就是我的事。”尔泰的眼神很沉，“请五阿哥松开手。”
两人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西大才子吓得不敢出声，小虫子也忘了叫，小凳子悄悄拉了拉小蚊子的袖子：“‘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架势，怕是要动手？”
小蚊子缩了缩脖子：“笨等儿，别瞎说，没看见福二爷气场全开吗？”
就在这时，小燕子用力甩开永琪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站到尔泰身边。“五阿哥，我己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她的声音很稳，“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
永琪看着她和尔泰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男的挺拔，女的明亮，像幅刺眼的画。他手里的木盒“啪”地掉在地上，胭脂撒了一地，红得像血。
“好，好一个不必纠缠。”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转身踉跄着跑了。
看着永琪落寞的背影，小燕子心里不是滋味，却没有半分动摇。她知道，这一世，她必须彻底斩断过去。
“走吧。”尔泰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小燕子点点头，跟着他往前走。暮色彻底沉了下来，宫灯一盏盏亮起来，昏黄的光映着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漱芳斋的灯也亮了，紫薇和金锁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他们回来，紫薇赶紧迎上来：“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怎么了？”小燕子问。
“刚才高贵妃宫里的人来过，说让你明日去翊坤宫陪她赏花。”紫薇的表情有些担忧，“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小燕子和尔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暮色渐浓，一场看不见的风雨，似乎正在悄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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