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斋的晚饭透着股说不出的热闹。小桌子捧着个酱肘子啃得满嘴流油，含糊着吹嘘：“刚才在宫道上，我这‘降妖除魔’的气势一摆，那五阿哥立马就蔫了！”
“瓜不兮兮的，明明是格格气场强大！”小蚊子剥着花生，碎屑掉了一桌子，“乖乖隆滴咚，没瞧见五阿哥那脸，白得跟宣纸似的！”
“啾啾——”小虫子扑棱着胳膊模仿小燕子昂首挺胸的样子，逗得众人首笑。
小燕子喝着紫薇递来的酸梅汤，眼角的笑意却没抵到眼底。她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尔泰，他正慢条斯理地给她夹着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指尖在青瓷碗沿轻轻一磕，骨头上的肉便脱了下来。
“吃啊，发什么呆？”尔泰抬眼，目光撞进她眼里，带着暖意，“再不吃，小桌子可要把肘子都啃光了。”
“就是就是，‘食不言寝不语’，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那些牛鬼蛇神！”小凳子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一本正经地接话。
小燕子被逗笑了，夹起那块排骨塞进嘴里，酸甜的滋味漫开，心里那点因永琪而起的滞涩渐渐化了。“说真的，”她咽下排骨，看向尔泰，“你说永琪会不会……”
“不会。”尔泰打断她，语气笃定，“他虽执拗，却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顿了顿，放下筷子，“倒是塞娅公主，刚才在宫道尽头……”
“她？”小燕子挑眉，“她还没走？”
“看那样子，怕是还憋着什么气。”尔泰想起塞娅转身时那抹猩红的披风，像团没烧透的火苗，“防着点总是好的。”
紫薇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塞娅公主性子烈，万一……”
“放心，有我们呢！”小桌子一拍胸脯，“我这‘横扫千军’可不是摆设！”
晚风卷着桂花香从窗棂钻进来，吹得烛火轻轻摇晃。小燕子看着眼前这些人，心里忽然踏实得很。前世她总觉得漱芳斋的热闹是假的，人人都捧着她，却没人真正懂她的苦。可现在，看着紫薇担忧的眼神，金锁忙碌的身影，还有西大才子咋咋呼呼的样子，连空气里都飘着真切的暖意。
“对了，”小燕子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两颗烤得焦黄的栗子，“给你。下午路过御膳房，偷偷烤的。”
尔泰接过来，栗子还带着余温，壳上留着两个小小的牙印。他笑着剥开，把果肉递到她嘴边：“你先吃。”
小燕子张嘴咬住，甜香混着烟火气在舌尖散开。她看着他指尖沾着的栗壳碎屑，忽然想起前世永琪总嫌她吃相粗鲁，连带着剥好的栗子都递得敷衍。心头猛地一刺，又被眼前的温暖熨得软软的。
“真甜。”她含糊地说，眼里亮闪闪的。
与此同时，御花园的假山下，永琪正把那只装着白玉簪的木盒往石头上砸。锦盒“啪”地裂开，玉簪滚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为什么……”他蹲在地上，手指插进泥土里，声音发颤，“她怎么就能说变就变？”
尔康站在他身后，看着满地狼藉，叹了口气：“永琪，你醒醒吧。小燕子不是变了，是你从来没看清过她。”
“我没看清？”永琪猛地回头，眼里全是红血丝，“我跟她认识这么久，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知道！她就喜欢疯玩，喜欢热闹，喜欢我陪着她……”
“那是你以为的喜欢。”尔康打断他，“你给她的，是你想给的，不是她想要的。”他捡起那支玉簪，递给永琪，“你问问自己，你送她这个，是因为她喜欢，还是因为你觉得‘格格就该戴这样的簪子’？”
永琪捏着冰凉的玉簪，喉咙像被堵住了。他想起小燕子接过簪子时那淡淡的眼神，想起她刚才拉着尔泰的手，背影坚定得没有一丝犹豫。
“我……”他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
远处的宫墙上，塞娅抱着胳膊站在阴影里。她看着假山下那两个身影，又望向漱芳斋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笑声。她忽然冷笑一声，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夜风更凉了，吹得桂花簌簌往下落。漱芳斋的烛火依旧暖融融的，小燕子正抢过小桌子手里的肘子，和他闹作一团。尔泰坐在一旁看着，眼里的笑意比月光还温柔。
有些东西，正在晚风里悄悄定了型。就像那两颗带着牙印的栗子，粗糙，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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