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晨雾还没散尽时，星链V6.0的测试塔己经泛出微光。苏晚踩着细软的沙粒走向塔基，靴底沾着的石英砂在朝阳下闪着碎钻般的光，像老厂房机床导轨上永远擦不净的铜屑。塔身上的五角星太阳能板正缓缓展开，转动的角度与北极测试站的设备完美同步，只是这次，面板上还多了层透明的聚水膜——是用山区孩子们收集的晨露配方改良的，顾霆渊说"这是让星星学会喝水"。
"第一组数据出来了。"陈默举着检测仪跑过沙丘，防晒服上的五角星徽章被晒得发烫，"聚水效率比实验室高15%！你看这凝结的水珠，顺着面板纹路流进储水罐的样子，像极了张婶做桂花糕时滤糖霜的筛子。"
苏晚蹲在储水罐旁，看着罐壁上倒映的自己——防寒服换成了沙漠迷彩，但领口露出的银吊坠依旧贴着心口，"2024"与"1998"的嵌合处卡着粒红豆，是从老厂房后院带来的，现在己经在沙漠里发了芽，根系顺着罐底的缝隙钻进去，像给设备系了条红绳。
***正午的烈日把沙丘晒得滚烫，技术组躲在临时搭建的凉棚里调试参数。凉棚的帆布上印着孩子们画的星链图，六棱柱铅笔勾勒的线条被晒得有些褪色，却依旧能看出能量流的走向——从沙漠到山区，从北极到老厂房，最后汇成个大大的笑脸。
"储能电池的温度有点高。"小李用湿毛巾裹着检测仪，"超过60度就会自动保护，可沙漠中午都这温度......"话音未落，设备突然发出一阵轻快的蜂鸣，仪表盘上的温度曲线竟缓缓回落，屏幕角落跳出行小字："启动清辞模式"。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这是顾清辞1997年在高温测试报告里写的方案："让电池像骆驼一样会喘气"。她掀开电池舱盖，发现里面的散热片上刻着细小的星纹，空气顺着纹路流动时，竟带着熟悉的茉莉花香——是欧洲光伏电站寄来的特种涂料，里面掺了老宅茶园的茉莉精油。
"张婶说这叫'给机器喷香水'。"陈默笑着拧开保温壶，里面的冰镇绿豆汤泛着绿莹莹的光，"用的是老厂房那口大缸熬的，她说婉清当年在车间降温，就靠这法子。"
***傍晚的沙尘暴来得毫无征兆，黄沙瞬间吞没了测试塔的上半部分。苏晚裹着防尘罩冲进风暴，手指在设备控制台的星纹凹槽里摸索——这是按老厂房铜锁的防撬纹路设计的，只有正确的指法才能启动防护系统。当指尖划过"星链"二字的笔画时，塔基突然喷出环形气流，在沙暴中撑起片透明的防护罩，像给星星撑了把伞。
"这是V6.0的'沙漠之眼'。"顾霆渊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沙粒摩擦的杂音，"启动密码是孩子们唱的'星星歌'旋律，转换成声波频率刚好能共振防沙罩。"他忽然压低声音，"你听防护罩外的沙粒撞击声，节奏和老厂房机床的切削声一模一样。"
苏晚侧耳细听，果然在呼啸的风声里辨出熟悉的韵律。控制台下方的暗格里，那个从沙漠深处捡到的铜制星星正随着震动轻响，星星背面的刻字在应急灯下显形："2030"——是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说的"我要发明会下雨的链"的年份，现在看来，更像个精准的预言。
***深夜的沙漠格外安静，测试塔的指示灯在星空下眨着眼睛，像老厂房后院那些会发光的萤火虫。苏晚和顾霆渊坐在沙堆上，面前摊着张巨大的星图，上面用荧光笔标出星链所有的基站位置，从山区的学校到北极的观测塔，从欧洲的光伏电站到眼前的沙漠测试站，最后都指向同一个点——老厂房的坐标。
"明天该回老宅看看了。"顾霆渊用树枝在沙上画着什么，"张婶说机床旁的红豆苗己经爬到房梁上了，开花像五角星。"他画的图案渐渐清晰，是两个牵手的小人站在星星中央，和顾清辞星图背面的画如出一辙，只是这次，小人手里还牵着个更小的身影。
苏晚忽然摸到口袋里的六棱柱铅笔，笔杆上的彩色橡皮圈被晒得有些发黏，却依旧牢牢缠着。这是出发前那个小姑娘塞给她的，说"沙漠里的星星也需要握笔的手"。铅笔末端刻着行小字，是孩子特有的歪扭笔迹："老师说万物皆可链，连时光都能串起来"。
***回程的首升机掠过沙丘时，苏晚从舷窗往下看，星链测试塔在晨光里像枚金色的别针，把沙漠和天际线别在了一起。塔基旁的沙地上，技术组用石头拼出的巨大五角星正反射着朝阳，每个角上都放着个铁皮铅笔盒——是"上海铅笔厂"生产的那种，里面插满六棱柱铅笔，笔杆上的橡皮圈在风里轻轻摇晃。
首升机的通讯频道突然传来杂音，接着响起熟悉的歌声，是山区的孩子们在给沙漠的星星唱晚安曲。歌声里混着张婶的大嗓门，说正给老厂房的机床披红布，"清辞和婉清要是知道星链长到沙漠里了，保准笑得合不拢嘴"；还有李伯的咳嗽声，说在机床的星星划痕里发现新的刻字，"像是孩子们偷偷跑来刻的'我们来了'"。
苏晚低头看着掌心的银吊坠，"2024"与"1998"的嵌合处，那粒红豆己经长成小小的标本，根系盘绕成星星的形状。她忽然明白，所谓星落人间，不是让星星离开天空，而是让每束光都能落在需要的地方；所谓链结未来，不是用技术捆绑时光，而是让每个时代的手，都能握住同一条温暖的线——就像此刻耳机里的歌声、沙漠里的星光、老厂房的机床声，在风里汇成一股，绵绵不绝，首通向更远的远方。
首升机的导航屏幕上，回家的路线正缓缓延伸，终点处的老厂房图标闪烁着柔和的光，像颗永远等在原地的星星，却又时刻准备着，和后来者一起，走向下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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