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良辰,天公作美。清晨的天空澄澈如洗,朝阳将金色的光辉洒满栖霞镇,连空气都仿佛带着甜意和喜庆。宋家小院早己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时宁几乎一夜未眠,天蒙蒙亮便被请来的全福夫人(父母公婆健在、儿女双全的妇人)和丫鬟们从床上唤起。沐浴、熏香、开脸、上妆……一道道程序繁琐却庄重。她像个精致的娃娃般任人摆布,心中却如同揣着一面鼓,咚咚作响。
当那身华丽繁复的大红嫁衣穿在身上,沉甸甸的织金缎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当那顶精美绝伦的凤冠戴在头上,垂下的流苏轻摇,珠翠生辉;当母亲拿着胭脂纸,最后一次为她抿红双唇时,时宁望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明媚不可方物的新嫁娘,恍惚间竟有些不敢相认。
“我的宁儿……今日真美。”宋母的声音带着哽咽,眼中噙满了喜悦又不舍的泪花,仔细地替她理着嫁衣的每一处褶皱。
宋父站在门口,看着盛装的女儿,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好。”便转过身去,悄悄抹了抹眼角。
院子里,鼓乐声、喧哗声越来越近,预示着迎亲队伍的到来。小孩子们兴奋地跑来跑去,高喊着:“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与此同时,镇子那头,以沈岁安为首的迎亲队伍也己浩浩荡荡地出发。他骑着佩戴红绸的高头大马,身穿大红喜袍,胸前戴着十字红绸花,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往日书卷气的温和被今日的英气与喜悦所取代。身后是庞大的迎亲仪仗:鼓乐班子吹吹打打,抬花轿的、挑彩礼的、随行的亲友族人……队伍蜿蜒,几乎占满了整条街,真真是“红妆十里”,引得全镇万人空巷,围观这场盛事。
队伍在宋家铺门前停下。按照习俗,自然少不了一番“拦门”的嬉闹。宋家的亲友团笑着堵住大门,出题考校新郎官,对诗、作对、塞红包……气氛热闹非凡。沈岁安虽被闹得面红耳赤,却始终笑容满面,应对得体,才华尽显,引得围观人群阵阵叫好。
终于,大门洞开。沈岁安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院中。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精准地锁定了堂屋中那个身着大红嫁衣、头顶红盖头的身影。即使看不见面容,他也知道,那是他的新娘。他的心骤然跳漏了一拍,随即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接下来的仪式庄重而感人。拜别父母环节,时宁在喜娘的搀扶下,向端坐堂上的宋父宋母行三拜九叩大礼。
“爹,娘……”盖头下,时宁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哭音,“女儿……拜别爹娘养育之恩……愿爹娘福寿安康……”
宋母早己泣不成声,上前扶起女儿,将一块绣着鸳鸯的喜帕塞入她手中,哽咽道:“好孩子……去吧……好好过日子……”
宋父强忍着情绪,沉声道:“谨守妇道,孝敬公婆,和睦夫婿。”
“女儿……谨遵爹娘教诲。”时宁再次深深拜下。
这一刻,离愁别绪达到了顶点,却又被浓浓的祝福所包裹。在场许多女眷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沈岁安上前,对着宋父宋母郑重一揖,朗声道:“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在此立誓,此生定当珍爱时宁,敬她护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请二老放心!”
他的话语坚定有力,如同最庄重的承诺,抚慰了宋家父母的不舍之心。
吉时到!喜娘高唱:“新娘升轿——!”
时宁由兄长(或族中堂兄)背着,在一片祝福声和鞭炮锣鼓声中,送入了那顶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八抬大花轿之中。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时宁坐在微微晃动的轿中,手中紧紧攥着母亲给的喜帕和父亲给的压箱钱,听着轿外震耳欲聋的欢闹声,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落在绣着鸳鸯的嫁衣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但这泪水中,离愁己渐渐褪去,更多的,是对前方那个人的期盼和开启新生活的决心。
迎亲队伍绕着栖霞镇主要街道巡游一周,接受全镇人的祝福,这才浩浩荡荡地向梧桐镇方向行去。
一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到达沈家时,己是午后。沈家门前早己围得水泄不通,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花轿落地,沈岁安下马,依照古礼“射轿门”(象征驱邪),然后才由喜娘掀开轿帘,将新娘子搀扶出来。一条红绸被塞入两人手中,各执一端。
跨火盆、跨马鞍……每一步都寓意着对新人未来生活的美好祝愿。 最后 ,两人牵着红绸,步入了披红挂彩、宾客盈门的沈家堂屋。
堂上,沈父沈母身着盛装,满面红光,端坐于高堂之上。看着儿子牵着如花似玉、举止端庄的儿媳进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司仪的高声唱礼中,两人依礼跪拜。当最后“夫妻对拜”时,沈岁安与盖着红盖头的时宁相对躬身,那一刻,虽看不见彼此面容,却能感受到对方同样激动澎湃的心跳。从此,礼成,他们便是名正言顺、天地祖宗认可的夫妻了。
礼毕,送入洞房。新房里挤满了看热闹的女眷和孩子。沈岁安拿着喜秤,手竟有些微微颤抖,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轻轻挑开了那方大红盖头。
盖头下,时宁含羞带怯地抬起头。盛装之下,她面若桃花,眼如秋水,唇瓣娇艳,美得令人窒息。沈岁安看得呆了,周围所有的喧闹仿佛瞬间远去,他的眼中只剩下他的新娘。
合卺酒、结发礼……一项项仪式在喜娘的主持下完成。最后,众人嬉笑着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撒向婚床,说着“早生贵子”的吉祥话,这才渐渐退去,将空间留给了这对新人。
喧嚣过后,新房内终于安静下来。红烛高烧,映照着一室喜庆和一对新人羞涩又喜悦的脸庞。
沈岁安轻轻握住时宁的手,两人手心皆是一片汗湿。
“娘子……”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而温柔。
“夫君……”时宁轻声回应,脸颊绯红,却勇敢地抬起头,迎上他炽热的目光。
窗外,月色悄然爬上半空,温柔地笼罩着这个喜庆的小院。红烛泪滴,仿佛也带着甜蜜的滋味。
这一日,所有的期盼、等待、筹备,终于圆满礼成。从宋记糖铺的淡淡糖香,到梧桐镇沈家的红烛高照,他们携手,终于走到了这里。
往后余生,岁月漫长,却皆可期。而他们的故事,关于甜蜜与厮守的故事,才刚刚翻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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