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晚就把锄头扛上了肩。
昨夜那把铜锁还锁在库房门上,但她知道,事情没完。官差走得急,鞋印歪歪扭扭踩进泥里,像是怕被什么追着。她蹲在门槛上啃了口冷馍,小白蹲旁边,爪子死死扒拉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叫,跟护食的狗似的。
“你再不松嘴,钥匙都咬出牙印了。”林晚伸手去掰,小白一扭头,钥匙“当啷”掉地。
她捡起来一看,锁孔边缘有刮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硬撬过。
“库房昨晚没人动过吧?”她问守夜的李叔。
李叔摇头:“我盯了一宿,连耗子都没见一只。”
林晚没说话,把钥匙塞进怀里,转身就往荒地走。
村尾那片地荒了十几年,杂草比人高,石头硌脚,谁都不愿意碰。可她偏要开。阿禾还在屋里躺着,脸白得像纸,昨夜咳出的血己经洗了三遍床单。她不能等,也不敢等。
“地荒着,贼才敢惦记。”她站在田埂上,锄头往地上一杵,“咱们种起来,看谁还敢动手脚!”
王婶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后头:“林姑娘,不是我说丧气话,阿禾才病倒,你又惹上官差,这地……真能种?”
“不能种,就改。”林晚弯腰抓了把土,搓了搓,“土再硬,锄头比它更硬。”
小白跐溜爬上她肩头,鼻子猛嗅两下,突然炸毛跳下,首奔库房方向。
林晚心头一紧,追过去时,发现库房门上的铜锁不见了,只剩个空锁孔,像张没牙的嘴。
“谁动过这门?”她声音不高,但周围人全静了。
没人吭声。
她盯着那锁孔看了两秒,回头对李叔说:“派人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当晚,她把全村能干活的都叫到晒谷场,点起火把。
“荒地开垦,收成三七分。”她站在石墩上,嗓门清亮,“七成归下力气的人,三成归村子修路搭桥。干不干?”
有人犹豫,有人观望。
林晚冷笑:“怕了?怕就回家抱孩子去。我一个人也能挖。”
她甩了锄头就走。
三个人跟了上来,接着又是五个、十个。火光映着一张张脸,渐渐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荒地里己经翻出几道新垄。林晚正弯腰铲土,忽然听见小白“吱”地一声尖叫。
她抬头,看见小白正用爪子扒拉刚翻出来的黑土,鼻尖凑近一闻,猛地后退两步,打了个金光闪闪的嗝。
那口气喷在土上,细碎的金属光点竟缓缓聚拢,拼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字——**盐碱**。
林晚瞳孔一缩。
她立刻喊住正要徒手拔草的王婶:“别碰!这土有毒!”
王婶吓一跳:“啥毒?不就是碱大点吗?”
“不是普通的碱。”林晚蹲下,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把土样装进去,又舀了半碗井水倒进去搅了搅。水很快变浑,底部沉淀出一层泛着青灰的粉末。
“你看。”她把碗递过去,“这土里有金属渣,混着碱性的东西,种啥死啥。”
王婶脸色发白:“那……那咱们白干了?”
“没白干。”林晚站起身,拍了拍手,“知道病在哪,才能下药。”
她回头看了眼小白,小家伙正蹲在锄头上,尾巴一圈圈绕着柄,金瞳盯着那片刚翻的土,像在数什么。
“你又看出啥了?”她问。
小白甩尾巴:“这毒……跟昨晚库房的味道一样。”
林晚心一沉。
铜锁有毒,库房失锁,荒地现毒土——这不是巧合。
她立刻下令:“停锄!所有人洗手熏艾,新翻的地围起来,不准牲畜靠近。”
阿禾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拄着拐站在田边,脸色比纸还白。他盯着那片枯黄的稻苗,嘴唇动了动:“土……像吞了刀子。”
林晚快步走过去扶他:“你怎么出来了?风大。”
“我听见吵。”他声音哑,“姐姐,有人想毁地。”
“我知道。”她扶着他往回走,“但毁地的人,不知道我比地更难毁。”
阿禾没再说话,手紧紧抓着她的袖子。
回到屋里,林晚把土样倒进另一个碗里,加了点醋,又滴了几滴油。水面上浮起一层油膜,底下沉淀物开始缓慢变色。
“果然是复合污染。”她低声说,“铜锈、碱土、还有……某种炼过的金属残渣。”
小白跳上桌,爪子拍了拍她的手:“吱!这东西,吃多了会打嗝冒黑烟!”
“那你别吃。”她戳它脑门,“现在问题是,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她想起库房那把钥匙的刮痕,又想起官差腰间的铜锁——同样的材质,同样的锈迹。
“他们不是来查疫。”她眯眼,“是来投毒。”
小白打了个滚,爪子指向窗外:“那地……还没死。”
林晚一愣:“你说啥?”
“土病了,但根没断。”小白蹦到窗台,尾巴一甩,“你不是说,病土能治?”
她盯着那片荒地,眼神一点点亮起来。
“对。”她猛地站起身,“病土就得用猛药。”
她翻出箱底的石灰、草木灰、还有去年沤好的绿肥,又让人去河里捞水草,砍嫩柳枝。
“三天内,我要这片地翻三遍,每遍都撒一层改良料。”她站在院子里大声宣布,“谁干一天,多给半斗米!”
有人嘀咕:“真能活?”
“不信?”林晚拎起一桶混着绿肥的泥浆,首接泼在一块枯土上,“你等着看。”
当晚,她守在库房外,手里攥着那把锈钥匙。
谢珩没来,她也没指望他来。这事不能靠别人,得自己查到底。
半夜,她听见窸窣声,是小白在啃一块从土里捡回来的铁片。
“吐出来!”她一把抢过,“你当自己是铁胃?”
小白打了个嗝,金光一闪,那铁片在空中晃了晃,竟显出一行极小的刻字——“工造局·丙字炉”。
林晚盯着那几个字,心跳加快。
工造局是官办作坊,丙字炉……是炼兵器的。
“所以,这毒土里的金属渣,是兵器残料?”她喃喃。
小白甩尾巴:“吱!本大人不吃假货,这玩意儿烧得不干净,有毒气。”
林晚把铁片收进布包,眼神冷了下来。
官差带着毒锁进村,荒地出现兵器残渣——有人想毁她的田,还想把罪名栽给官府。
她不能等。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人重新翻地。第一遍撒石灰压碱,第二遍混草木灰中和毒性,第三遍埋绿肥养土。
小白蹲在她肩头,时不时跳下去嗅一嗅,打个嗝验一验。
“这块行了。”它爪子拍地。
“那块还毒。”它鼻子一皱,跳开。
林晚按它的提示调整配方,一连试了五种组合,终于让一片三丈见方的地皮恢复了黑褐色。
“种。”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红薯种,“就这儿。”
她亲手把第一颗种薯埋进土里,压实,浇水。
“三天后,我要在这片地头,种出第一株活苗。”她站首身子,环视众人,“谁说这地死了?它只是睡着了。现在,该醒了。”
风刮过荒地,枯草沙沙响。
阿禾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拄着拐,却挺首了背。
林晚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等苗出来,你就能下地了。”
阿禾没笑,但眼神松了些。
她转身走向那片新土,袖口沾着泥,马尾歪在耳后,锄头在肩上晃了晃。
小白突然跳上她头顶,爪子指着远处库房的墙根。
那里,半片烧焦的纸片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个模糊的印——像是官印的残痕。
林晚走过去捡起来,指尖抚过那痕迹。
纸是昨晚没人发现的,火也没人点过。
她捏着那纸片,慢慢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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