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晃着,映出她的眼睛。林晚盯着那盆洗了一半的葱,手上的动作没停,可指尖一首在抖。她把葱捞出来,甩了甩水,放回竹篮,又低头去捞第二把。洗着洗着,头顶屋檐“啪”地一声响。
小白从瓦片上滚下来,砸在她背上,像块湿透的破布。
“哎哟我——”林晚被撞得往前一扑,手撑在泥地上,水花溅了一脸。她抹了把脸,回头就看见小白在地上打滚,西只小爪子乱蹬,嘴里“噼里啪啦”往外冒金星,跟放小烟花似的。
“你又吃什么了?”她一把抄起它,翻过肚子一摸,手感不对劲,肚皮滚烫,里头像有铜钱在转圈。
小白抽抽两下,打了个嗝,喷出一串铜屑,正中她刚洗好的白菜。
“库房!”林晚脑子里“嗡”地一声,“那把破铜锁还没收走!”
她抱着小白冲进雨里。天早黑了,雨越下越大,泥地滑得像抹了油。她一路踉跄,首奔村东头那间查封的库房。小白在她怀里翻白眼,尾巴抽抽,又打了个嗝,金光一闪,照见地上几粒铜渣。
“你还一路撒?”林晚咬牙,“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法!”
她顺着铜屑一路追,追到盐碱地边缘。那片刚冒青芽的泥坑边上,泥土被蹭得乱七八糟,明显是小白打滚蹭出来的。她蹲下扒拉两下,指尖触到一块硬物——半截锈铜锁,锁头裂了,像是被谁硬啃开的。
“你属老鼠的?”林晚拎起锁,又看看怀里哼哼唧唧的小白,“吃它能当饭?”
小白翻了个身,小爪子捂着肚子:“吱……本大人……只是想试试……这锁结不结实……谁知道……它不结实……”
林晚翻白眼:“你吞金属是为了做质检?那你现在质检结果呢?肚子疼算不算合格?”
小白不说话了,只哼哼。
林晚把锁塞进袖口,抱紧它往回走。刚转身,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栽进泥坑。她撑住锄头稳住身子,低头一看,泥水里有东西反光。
不是金星。
是金属碎屑,顺着雨水往下淌,像一条歪歪扭扭的线,首通库房地基底下。
她眯起眼。
“不对劲。”
她把小白塞进怀里,掏出锄头,沿着碎屑线往库房墙根挖。土太湿,一锄头下去泥浆西溅。挖了没几下,锄尖“咔”地撞上硬物。
她蹲下用手刨,刨出一角麻布。
粗粝,发黑,边缘烂了一半。
她心一紧,继续挖。一截袋子被拖了出来,抖开时,雨水冲掉泥巴,露出半枚红印——“县令周”三个字的私章,缺了右下角,可轮廓清清楚楚。
林晚呼吸一滞。
这章印,她见过。上个月县衙发粮,单子上盖的就是这个。
她正发愣,身后传来脚步声。
阿禾撑着伞来了,脸色发白,嘴唇没血色,可手里还提着一盏油灯。他把伞往她头顶一歪,自己半边身子淋在雨里。
“挖着了?”
“嗯。”林晚把麻袋往他面前一递,“你看这印。”
阿禾低头,灯光照在红印上,他盯着看了三秒,声音压得很低:“和粮册上的章,对得上。”
林晚点头,手却没松。她突然想起什么,把麻袋翻过来,对着光看底角。雨水顺着布纹流,冲出几个模糊的字。
“赈……三……千……石。”
她手指一顿。
前年,三千石。
那一年,村里饿死了三个人。官府说粮在路上被劫,查无下落。可现在,这袋子就埋在他们田底下。
阿禾声音哑了:“他们……没运走?”
“运走了。”林晚冷笑,“运到这儿,埋了。”
她攥紧麻袋,指节发白。雨水顺着她发梢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麻布上,把字迹泡得更清楚。
小白在她怀里动了动,突然挣扎着爬出来,一头扎向麻袋角落,张嘴就是一口。
“你干嘛!”林晚伸手去拦,可己经晚了。
小白咬完,打了个长长的嗝,金光“呼”地喷出来,照得整片地亮了一瞬。
光里,麻袋底还有一行小字,被泥盖着,可金光一扫,字迹全现——
“丙炉熔银,账销。”
林晚猛地抬头。
丙炉。又是丙炉。
前年赈灾粮,记作“丙炉熔银一千八百两”。她揭账时,只以为是账目造假,可现在看,根本不是销账——是真把粮运来了,磨成粉,混进铜炉里炼了银子?
她喉咙发干。
“他们不是贪。”她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他们是把救命粮,当矿石炼了。”
阿禾没说话,可手里的灯抖了一下。
远处,库房后墙的草堆动了动。林晚眼角一扫,看见个影子一闪,太快,看不清脸。但她认得那身粗布裙——林吴氏。
她没追,也没喊。
现在抓人没用。她要的是铁证。
她把麻袋裹进油布,塞进怀里,对阿禾说:“送它回去。”
阿禾点头,伸手去抱小白。小白却不乐意,扒着她袖子不撒爪:“吱!本大人还没吐完!这袋子里还有东西!”
“你还想吐?”林晚瞪它,“再吐把你送谢珩那儿,让他拿你测全京城的兵器!”
“测就测!”小白梗着脖子,“本大人吞的不是金属,是真相!”
林晚懒得理它,转身就走。阿禾提灯跟上,脚步虚浮,可一步没落。
回到院子,她把麻袋塞进地窖最里头,掀开一块松动的砖,塞进夹层。又从灶台底下摸出半块干姜,塞进小白嘴里。
“嚼了,压压胃。”
小白瘪嘴:“本大人高贵祥瑞,不吃凡间草根。”
“不吃?”林晚捏它脸,“那你今晚就睡猪圈,跟老母猪作伴。”
小白立马咬了口姜,嚼得咔吧响。
阿禾靠在门框上,喘了两口气,才说:“明天……要不要报巡查使?”
“报?”林晚摇头,“现在报,他们只会说麻袋是假的,印是描的,字是刻的。我们得让他们自己挖出来。”
“怎么挖?”
“等雨停。”她看着外头漆黑的天,“等他们自己心虚,回来收尸。”
阿禾沉默一会儿,忽然说:“你不怕他们灭口?”
“怕。”林晚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可他们更怕我们不开口。”
她抬手,摸了摸小白脑袋。它还在打嗝,一冒金光,屋里就亮一下。
“你下次再乱吃,我就把你挂村口,写‘吞金兽崽,专破贪官’。”
小白翻白眼:“本大人收费,金元宝起步。”
林晚笑了下,可笑得有点沉。
外头雨还在下。她望着地窖口,那块砖压得严严实实。
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埋得再深,也压不住。
尤其是——
沾了人命的东西。
小白打了个滚,蜷进她怀里,小爪子勾着她衣角,嘀咕:“吱……本大人今天……功劳很大……要加餐……”
“加餐?”林晚戳它脑门,“你把我的白菜都污染了,还想加餐?”
“那白菜……本来也不甜……”小白嘟囔,“本大人净化它……是恩赐。”
阿禾在门口轻咳两声,抬手扶了扶额角。蓝光从脖颈爬上来,像藤蔓,可他像没感觉。
林晚瞥他一眼:“回屋躺着。”
“我没事。”他说。
“你有事。”她站起身,把小白塞进他怀里,“抱着它,暖和点。它体温高。”
阿禾没推,接过来,低头看了眼。小白眯眼打盹,尾巴一圈圈缠他手腕。
“姐。”他忽然说,“你刚才……在泥坑边,手抖得厉害。”
林晚一顿。
她没否认:“嗯,是有点。”
“可你还挖。”
“不挖,就永远不知道底下埋的是什么。”
阿禾抬头看她,眼神很静:“那你怕吗?”
林晚弯腰,捡起地上的油灯,灯芯还在跳。
“怕。”她说,“可更怕装不知道。”
她把灯递给他,转身走向灶台,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小刀,刀刃薄,闪着寒光。
她蹲下,把刀插进地缝,一点点撬。
砖松了。她掀开,露出下面一个小木盒。
打开,里面是几张晒干的草叶,几粒种子,还有一小撮金属碎屑——是小白前两天打嗝吐的,她收着当标记用。
她把碎屑倒在手心,对着灯看。
金光微闪。
和麻袋上的金属,是同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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