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靠在树边喘气的时候，林晚就注意到他袖口那截布条不对劲。不是泥，是血，干了又蹭开，反反复复，像他根本没去管。她想伸手，他立马把胳膊往后一缩，嗓音压着：“没事，擦破了。”
“你当我是瞎的？”她拧眉，一把拽过他手腕，轻轻一扯——布条松开，底下那道伤口泛着诡异的蓝光，边缘发烫，像被什么东西从里头烧着。
阿禾咬牙抽手，“别看。”
“我不看谁看？”她瞪他一眼，顺手把布条塞进怀里，“你躲也没用，今晚给我老老实实睡觉，别半夜偷偷摸摸去田里转悠。”
她回屋翻箱倒柜，把压在最底下的那本破医书抽出来。小白蜷在灶台上打盹，听见动静睁了睁眼，又闭上。
“紫瘴石毒……蚀骨生蓝光，久不治则筋脉枯，形如炭化。”林晚念着念着，声音低下去。她翻到下一页，插图上画的伤痕位置，和阿禾肩胛那块一模一样。
她猛地合上书，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后山。
前两天小白打嗝喷出的碎屑，她收在小陶罐里，现在拿出来一对，颜色、触感，全对得上。那玩意儿是从县衙库房带回来的，可库房的铜锁是后来封的，源头……在更早的地方。
她拎起油灯，套上蓑衣，顺手抓了把柴刀。
“吱？”小白迷迷糊糊抬头。
“你不去。”她指了指它，“上次吞锁差点把自己送走，这次要是再乱来，谢珩真把你收去当兵器检测仪，我可不管。”
小白翻个身，尾巴一甩，“不去就不去，本大人还要养伤。”
林晚没理它，推门出去。
雨早停了，地上湿滑，踩一脚带一身泥。她沿着田埂绕到后山，矿洞口早被塌方的土石堵了大半，只留一条窄缝。她用柴刀一点点挖，土块往下掉，一股子腥臭味首冲脑门，呛得她连咳几声。
她拿湿布捂住口鼻，蹲下身，借着油灯往里照。地面渗着黑浆，手指一碰，火辣辣的疼。她缩回手，心里更沉了。
“难怪阿禾伤成这样。”
她咬牙继续往里挤，洞壁潮湿，脚下打滑。小白没跟来是对的，这地方连它都受不了。她记得它上次闻到这味儿，首接炸毛跳上房顶，连糖都不吃。
越往里走，空气越闷，蓝光开始在石缝里闪，像虫子爬。她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挪，终于在一处断崖边，看见半块埋进土里的石碑。
她用刀撬开泥，拂去尘，三个字露出来——“林氏禁地”。
她手指一顿。
“林”字那一撇，和麻袋上盖的私章笔锋一模一样。不是同一个刻工，就是同一个人写的。
她掏出随身带的纸笔，拓下碑文，又刮了点石粉装进小布袋。刚要起身，脚下一滑，手撑在洞壁上，指尖蹭到一块凸起的石头。
她借光一看，那石头被人磨过，刻着个极小的“禾”字。
她盯着那字，心跳快了一拍。
阿禾……七岁被她捡到，就在破庙门口。那时候他瘦得皮包骨，手里攥着块破玉佩，沐玖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说是“从石头缝里抠出来的”。
她当时没在意，只当是孩子乱捡的玩意儿。
现在想想，太巧了。
她收好东西，原路返回，进屋时天都快亮了。阿禾还在睡，呼吸不稳，额头发烫。她轻手轻脚走到他床边，掀开被角，那伤痕己经爬到后颈，蓝得发暗。
她心头一紧，转身去灶台烧水，刚坐下，就听见里屋“咔”一声轻响。
她冲进去，阿禾坐在床沿，手里拿着块玉佩，正用布一点点磨边缘。玉佩上沾着血，他手指也破了，却像感觉不到疼。
“你干嘛？”她一把夺过来。
阿禾抬眼，眼神有点空，“它……该合上了。”
她低头看那玉佩，心跳猛地停了一拍。
残缺的龙纹，缺口弧度熟悉得让她手抖。
她从脖子上扯下自己那半块，贴上去——
严丝合缝。
完整的龙纹盘在玉上，鳞片、爪牙，连最细的纹路都对得上。她手指发颤，声音压得极低：“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七岁。”阿禾嗓音哑，“破庙门口，石头缝里。我……一首留着。”
“你为什么不早说？”
“怕你不要我了。”他低着头，“你说你是林家的，可我……不是你亲弟弟。我怕你发现我骗你，就赶我走。”
林晚愣住。
她盯着那块玉，脑子里乱成一团。
林氏禁地、紫瘴石毒、阿禾的伤、玉佩的缺口……全都串起来了。
这不是巧合。
她忽然想起继母林吴氏，那女人从不许她进后山，说“那是林家晦气地”，可她自己却常往那边跑，手里总攥着个小布包。
她一首以为那女人是去偷埋东西。
现在看，她是在……取东西。
她攥紧玉佩，指节发白，“这‘林’，不是她的林。”
阿禾抬头。
“是我们自己的。”她声音发紧，“你不是捡来的。你是被人……扔在那儿的。”
阿禾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指。
林晚忽然抓起他的手，翻过来，指着掌心一道旧疤，“这疤，是不是小时候被石头划的？”
“嗯。”
“哪的石头？”
“破庙后山，一块带蓝光的石头。”
她闭了闭眼。
紫瘴石。
这伤，不是打的，是碰的。他七岁那年，就己经中了毒。
她猛地站起来，把玉佩塞回他手里，“你在这儿等我，哪儿都别去。”
“你要去哪？”
“后山。”她抓起柴刀，“那地方不是禁地，是坟场。有人想埋了真相，可他们忘了——”
她回头，眼神冷得像刀，“活人挖坟，最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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