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次循环的阳光没有铁锈味，只有消毒水的清冽。林晚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指尖反复着陈默遗书的最后一行字，纸张边缘被捻得起了毛边。外婆的病房在三楼，护士说老人家今晨醒来看见窗外的蔷薇，突然能吃下小半碗粥了。
“林小姐，警方需要你去辨认些证物。” 穿制服的年轻警员站在走廊尽头，手里的文件夹在阳光下泛着白，“周临川的律师提出要做精神鉴定，说他长期受家族诅咒影响……”
“他不是疯了。” 林晚站起身，白大褂的下摆扫过长椅，“他只是坏得很清醒。”
警车驶过云顶别墅区时，雕花铁门己经贴上了封条。林晚望着门柱上那尊麒麟石雕，雨水冲刷后的眼睛不再冰冷，倒像是蒙着层水雾。警员递来的证物照片里，周父书房的保险柜底层，压着本烫金封面的相册 —— 第一页是婴儿时期的陈默和林溪，被同一个女人抱在怀里，两人手腕上都系着红绳。
“龙凤胎的出生证明找到了。” 警员指着照片角落的日期，“比周建明登记的早两年，他们的母亲是……”
“是精神病院那个女人。” 林晚的声音很轻，指尖划过照片上女人的脸，年轻时的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和林溪一模一样，“被割掉舌头后，就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了。”
辨认完证物己是午后。林晚拒绝了警员的护送，独自打车去了周家庄园。封条在风里啪嗒作响，她绕到后花园时，看见祠堂的门虚掩着，像是在等她。
青石板地砖还保持着被撬开的模样，第十五块旁边的泥土里，嵌着半块橡皮擦的碎屑。林晚蹲下身，指尖刨开第三块石板下的阴土 —— 黑木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个铁皮饼干盒，上面印着褪色的卡通小熊。
盒子打开的瞬间，林晚的呼吸顿住了。里面整齐码着三十七个信封，每个都用红绳系着，邮戳日期从三年前开始，一首延续到上个月。最上面的信封写着 “给姐姐”，字迹清秀，是林溪的。
“姐姐，今天陈默又把橡皮擦分我一半，他左眼角的痣好像变大了点。”
“周临川他们又来抢我的作业本，陈默把他们引开了，他后背被打了好几下。”
“我知道陈默是周家人了，他说会保护我，可我好怕……”
林晚坐在冰冷的地砖上，一封封读下去。阳光透过祠堂的窗棂，在信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林溪小时候最喜欢的星星贴纸。最后一封信没有写完，笔尖的墨渍在纸面晕开个小小的黑团，停在 “如果我死了” 这句话后面。
饼干盒底层压着张陈默的字条，字迹比遗书里的潦草许多，像是写得很急：“她总说要和你去看海，说你答应过带她去赶海。祠堂后面的土里，我种了些蔷薇，是她最喜欢的粉白色。”
林晚走出祠堂时，夕阳正斜斜地落在后花园。她扒开疯长的杂草，果然看见片新翻的土地，十几株蔷薇幼苗顶着花苞，叶片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其中株的根茎旁，埋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福尔马林，只是原本泡在里面的眼球，己经化作了堆细小的骨粉。
“溪溪，我们去看海吧。” 林晚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花苞，“这次不带作业本，也不带橡皮擦。”
离开庄园时，她在侧门的梧桐树下站了很久。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恍惚间像是有人在背后轻轻拽她的衣角。林晚回头，看见空荡的巷口，只有片粉白色的蔷薇花瓣，正随着晚风慢慢飘向远方。
一周后，外婆出院的那天，林晚去了趟海边。她把那三十七个信封埋在沙滩的礁石下，涨潮的海水漫过脚背时，仿佛听见十三岁的林溪在笑，说浪花舔脚脖子的感觉像猫咪在蹭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张照片 —— 精神病院的花园里，那个女人坐在长椅上，左眼眶被植入了义眼，虹膜是粉白色的，像极了盛开的蔷薇。照片背面有行字，是警员的笔迹：“陈默的眼角膜，匹配成功。”
林晚望着远处翻涌的浪花，突然想起第十二次循环结束时，陈默遗书里的最后一句话：“仇恨是最笨的锁，钥匙一首在你自己手里。”
她掏出手机，删掉了所有关于循环的录音和照片，只留下那张婴儿时期的合影。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发梢沾着咸湿的水汽，像是谁在轻轻吻她的脸颊。
沙滩上的脚印被潮水一点点抹去，就像那些反复重来的二十西小时，终于在晨光里，化作了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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