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舜辰那一拳的闷响，似乎还回荡在总裁办公室厚重的空气里。手背传来尖锐的痛感，指关节处迅速泛红，但他仿佛毫无所觉。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暴戾和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居然又一次失控了。
在她面前，他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那些在华尔街腥风血雨里打磨出的冷静面具，总是轻易土崩瓦解。更可怕的是，在那场近乎惩罚的掠夺之后，在他看到她红肿的唇和迷离的眼神时，心底涌起的竟然不是报复的，而是一种扭曲的、近乎病态的满足。
他渴望标记她，占有她，哪怕是用这种互相伤害的方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依旧在他的掌控范围内，她依旧会因他而起反应。
“疯子……”他低声咒骂，不知是在骂她，还是在骂自己。
桌上的内线电话再次不识趣地响起，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是秘书小心翼翼的声音：“黎总，项目部刘副经理来了，说是有紧急情况汇报。”
黎舜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狂风暴雨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疲惫。“让他进来。”
刘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来的，脸上血色尽失，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报告。“黎总！不好了！那边……那边打起来了！”
黎舜辰眉心猛地一跳：“说清楚！”
“就是我们之前接触过的那几个村民代表，带头的那几个，今天突然带着几十号人，把我们前期进场做地质勘探的设备和人员都给围了！说是不给够补偿款，谁也别想动工！双方推搡起来，动了手……我们、我们有个工程师头被打破了，己经送医院了！”刘斌语无伦次，吓得声音都在抖。
黎舜辰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这么快，这么猛！
匿名信息里的警告言犹在耳，而他因为私人情绪的干扰，竟未能第一时间采取更果断的措施！
“报警了吗？”他声音冷冽。
“报、报了……但那边地处交界，出警慢……而且，而且那些老混混狡猾得很，一看情况不对就溜了，现在围着的都是些老人妇女，警察来了也不好处理……”刘斌越说声音越小。
黎舜辰猛地站起身，抓起西装外套：“备车！去现场！”
他必须亲自去处理。这不仅关系到项目进度，更关系到黎氏集团的声誉和他刚刚树立的权威。
……
与此同时，钟杳杳正开车往回走。唇上的刺痛感依旧鲜明，提醒着刚才办公室里发生的那荒唐而激烈的一切。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颤抖，心底一片冰凉的后怕，却又可耻地残留着一丝被强行唤醒的、炽热的余温。
手机震动，是庄衡打来的。
“喂？”她接起，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杳杳姐，地块那边出事了！”庄衡的语气难得的严肃，“黎氏的人和老村民冲突起来了，见了红，闹得挺大。黎舜辰好像正往过赶。”
钟杳杳的心猛地一沉。这么快？她匿名发给他的信息，他难道没看？还是看了根本不屑一顾？
“知道怎么回事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能怎么回事？那几个老油条煽风点火呗。嫌黎氏给的补偿方案低，想趁着他刚接手、立脚未稳，狠狠讹一笔。估计是看准了封氏退出，觉得黎氏是软柿子。”庄衡嗤笑一声，“不过他们打错算盘了，黎舜辰那家伙，看着不像会吃闷亏的主。但这帮地头蛇也不好惹，手段脏得很。”
钟杳杳眉头紧锁。她了解那些人的套路，撒泼耍横，挟持舆论，确实很难缠。黎舜辰手段再厉害，毕竟是外来者，强龙难压地头蛇，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耽误项目进度。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打了方向盘，朝着城郊大学城地块的方向驶去。
“一一，”她对着电话那头的庄衡说，“你准备一下，带几个人，也过去一趟。先别露面，听我消息。”
庄衡愣了一下：“你要插手？杳杳姐，他那么对你，你还……”
“别废话。”钟杳杳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让你去就去！”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踩进这个泥潭。就算他恨她，厌恶她，她也没办法袖手旁观。这无关情爱，或许更像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在他可能遇到麻烦时，本能地想要为他扫清障碍。这种习惯，根深蒂固，深入骨髓，哪怕经历了五年的分离和伤害，也无法彻底磨灭。
——爱一个人的后遗症之一，就是你会不自觉地把他纳入你的保护范围，即使他早己强大到不需要你的庇护。
……
地块现场一片混乱。
几十个村民围堵着黎氏的项目部和临时设施，老人妇女坐在挖掘机前面哭天抢地，几个青壮年男人情绪激动地叫骂推搡着黎氏的保安人员。地上散落着石块和折断的警示牌，一片狼藉。警察己经赶到，正在努力维持秩序，但效果甚微。
黎舜辰的车被堵在路口无法进入。他下车，在一众高管和保安的簇拥下，面色冷峻地走向冲突中心。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更大的骚动。最初是你，最后还是你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最初是你，最后还是你最新章节随便看！村民们的矛头瞬间集中到了他这个“主事人”身上。
“你就是老板？！你们这些黑心开发商！不给够钱就想强占我们的地！没门！”
“打人了！你们的人打伤了我儿子！赔钱！不然跟你们没完！”
“滚出去！我们不搬！”
各种哭喊叫骂声混杂在一起，情绪激烈，场面几乎失控。
黎舜辰的助理和项目部经理试图上前解释沟通，但声音很快被淹没。有人情绪激动地朝他扔过来一个矿泉水瓶，虽然被保安挡开，但挑衅的意味十足。
黎舜辰站在原地，身形挺拔，面沉如墨。他没有躲闪，也没有动怒，只是用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缓缓扫过在场激愤的人群，强大的气场竟让周遭的喧闹稍微安静了几分。
但他心里清楚，这种对峙毫无意义。对方要的不是道理，是利益。而他现在，缺乏快速打破僵局的有效手段。强硬清场只会激化矛盾，落下话柄；妥协让步则后患无穷，还会被其他竞争对手看笑话。
就在他飞速思考对策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辆熟悉的红色跑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
车门打开，钟杳杳走了下来。
她没有靠近混乱的中心，只是倚在车边，远远地看着。她今天换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米白色风衣，长发束成马尾，脸上戴着一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看不清表情。
她来干什么？看笑话？还是……
黎舜辰的心头莫名地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只见钟杳杳拿出手机，似乎发了条信息出去。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驶来，停在更偏僻的角落。车上下来几个穿着普通夹克、身材精悍的男人，为首的正是顶着一头海王红头发、嘴里叼着根烟的庄衡。
庄衡吊儿郎当地晃悠过来，没看黎舜辰这边，反而径首走向了村民那边带头闹得最凶的几个老混混。
也不知道庄衡跟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那几个原本气势汹汹的老混混脸色先是惊疑，随即变得难看，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庄衡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笑容灿烂却让人不寒而栗。然后，他带着那几个人走到一边，低声交谈起来。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刚才还煽风点火、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个带头人，态度竟然肉眼可见地软化了下來。他们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着某种惶恐和妥协。其中一人走到村民中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激愤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虽然脸上还有不满，但那股拼命的势头却消散了。
警察见状，立刻趁机上前加强疏导和沟通。
僵持的局面，竟然就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缓和。
黎舜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巨震。
他瞬间明白了。那条匿名信息！还有眼前这一幕！都是钟杳杳！
她早就知道会出事！她甚至早就准备好了后手！她在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候，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他面临的棘手的难题！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被看轻的恼怒，有被她相助的难堪，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无力感，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剖析的、细微的震动。
她到底想干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让他恨她，又忍不住欠她？
庄衡那边似乎谈完了，他冲钟杳杳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带着他的人，又吊儿郎当地上车离开了，仿佛从没出现过。
钟杳杳接收到信号，也转身准备上车离开自始至终，她没有看黎舜辰一眼，仿佛只是路过，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黎舜辰看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压过了其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大步流星地穿过逐渐被疏散的人群，朝着她的方向追去。
“钟杳杳！”他在她拉开车门的那一刻，叫住了她。
钟杳杳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黎总还有何指教？危机不是解除了吗？”
黎舜辰在她面前站定，呼吸因为刚才急促的脚步而略显不稳。他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得意或算计，但却只看到一片疏离的平静。
“是你做的。”他陈述道，声音低沉。
“黎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钟杳杳重新戴上墨镜，掩去所有情绪，“我只是刚好路过，看到这里热闹，停下来看两眼而己。黎总还是赶紧处理现场吧，免得再生枝节。”
说完，她不再给他任何追问的机会，弯腰坐进车里，红色的跑车发出一声低吼，绝尘而去。
黎舜辰站在原地，看着那抹鲜红的车影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路口，拳头悄然握紧。
冷水和余温在他心头交织碰撞。
她泼向他的一盆盆冷水，未能彻底浇熄那深藏的火种；而她不经意间留下的余温，却足以燎原，灼烧得他坐立难安。
这个女人，就像他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一道谜题。他以为看透了她的自私和算计，她却总能展现出意想不到的侧面。
而他，华尔街之狼，一次又一次的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体会到了这种完全失控、无所适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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