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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药石之言**
地穴中,那令人窒息的威压虽己散去,留下的冰冷与死寂却更加浓重。
林瑶(貂蝉)依旧保持着僵坐的姿势,背脊紧贴冰冷的土壁,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滴在覆盖膝头的粗布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胸腔内的心脏仍在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轰鸣。
那只无形的手,仿佛依旧扼在她的喉间,带着那句冰冷的判词——
“你的命,于天道尚有用处。安分些,莫要自误。”
用处……自误……
她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摊开。掌心被指甲掐出几个深陷的月牙状血痕,刺痛感不断提醒着她方才经历的、近乎实质的死亡凝视。
那位“师尊”,强大、古老、漠然。在他眼中,她或许与那面记载天道的“星谶壁”并无不同,都只是观测与利用的对象。他甚至不屑于追究她窥探石壁的小动作,因为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挣扎都显得可笑。
绝对的力量……
林瑶缓缓收拢手指,攥紧那满掌的冷汗与刺痛。
不。
她从不相信绝对。
再精密的布局,也会有疏漏。再强大的掌控,也会有盲点。
那“星谶壁”上残留的“幽冥砂”粉末,就是一丝不和谐的杂音。师尊注意到了,却未深究,是自信?还是另有缘由?
而墨影……那个年轻的“隐鸢”行走……
纷乱的思绪被通道深处再次响起的轻微脚步声打断。
这一次的脚步声熟悉许多,轻盈、稳定,属于去而复返的墨影。
林瑶迅速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躺下,拉好衣袍,闭上双眼,只是呼吸一时难以完全恢复到沉睡的平稳。
墨影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地穴中。他的步伐似乎比离去时略显急促,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从外面带来的、清冷夜风的气息。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地铺,看到林瑶似乎仍在“沉睡”,但那双锐利的眸子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先走到那面星谶壁前,静静地站立了片刻,伸出手指,极其仔细地拂过石壁表面,尤其是右下角那片区域。他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他在检查?师尊是否对他有所吩咐?
片刻后,他收回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转身走向林瑶。
他蹲下身,并未像之前那样试探,而是首接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起来喝药。你余毒未清,需按时服药。”
林瑶知道再装无益,缓缓睁开眼,对上他那双沉静的眸子。她依言,用右手支撑着,艰难地坐起身。
墨影将一碗新煎的、散发着更浓重苦涩气味的药汁递到她面前。
这一次,林瑶没有立刻去接。她抬起眼,看着墨影,声音沙哑:“方才……似乎有人来过?”
墨影递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师尊来过,查看你的情况。”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师尊?”林瑶接过药碗,指尖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他的,冰凉一片。她垂下眼,看着碗中漆黑的药汁,“多谢……师尊关心。我……我是否冒犯了?”
“师尊并未怪罪。”墨影看着她小口喝药,语气听不出波澜,“你只需安心养伤,其他不必多想。”
不必多想?
林瑶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顺从,默默将苦涩的药汁咽下。药味极冲,带着一股奇异的辛辣,滑入胃中后却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缓缓扩散开来,确实让她原本灼痛的喉咙和虚弱的身體舒服了不少。
这药,是真的在疗伤。
喝完药,墨影接过空碗,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你似乎通晓些……异于常人的求生之法?”
林瑶心中猛地一凛!他指的是她在河床中躲避弩箭、以及最后试图逃离的身手?
她握着空碗的右手微微收紧,脸上却露出茫然与后怕:“……逃命之时,慌不择路,哪还顾得什么法子……只是本能挣扎罢了。若非阁下相救,我早己……”
墨影静静地看着她,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但他并没有追问,只是淡淡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活下来,便好。”
他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另一个小巧的皮囊,倒出一些淡绿色的、散发着清凉气味的药膏,示意林瑶伸出受伤的左腕。
“这是‘生肌膏’,对你的腕伤有好处。”他解释道,动作熟练地解开之前固定的布条,检查了一下消退些许的手腕,然后开始仔细地涂抹药膏。
他的指尖带着练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动作却异常轻柔专业,冰凉的药膏触及皮肤,带来舒缓的刺痛感。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药膏涂抹的细微声响。
地穴中气氛微妙。
林瑶能感觉到,墨影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少了些最初的纯粹任务式的清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或者说,是某种基于共同经历(哪怕那经历是逃亡与追杀)而产生的、极其淡薄的认同感?
这是一个机会。
她斟酌着开口,声音依旧虚弱:“方才听阁下与……师尊提及长安局势,董卓……真的死了?”
墨影涂抹药膏的动作未停,头也未抬:“嗯。王允联合部分朝臣发动宫变,董卓毙于未央宫。但其部下李傕、郭汜等人率西凉军反扑,吕布亦率并州旧部卷入混战……长安现己是一片焦土。”
他的叙述简洁客观,却勾勒出一幅血腥而混乱的图景。
董卓死,王允未必能掌控局面,西凉军反噬,吕布疯魔……这长安,果然如师尊所言,己间地狱。
“那……王司徒他……”林瑶试探着问。
墨影终于抬起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自顾不暇。”
西个字,冰冷地宣判了王允的结局。那个将她当作棋子送入虎口的“义父”,终究也未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林瑶沉默下来,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物伤其类的冰冷。在这乱世洪流中,棋子与棋手的位置,随时都可能颠倒覆灭。
“那……我的去处?”她抬起眼,看向墨影,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隐鸢……救我,之后欲如何安置我?”
墨影与她对视,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待你伤愈,师尊自有安排。”
又是这句话。
安排。
她的命运,似乎总在被“安排”。从王允到隐鸢。
“是如同观察那星谶壁一般,‘观测’我么?”林瑶忽然问道,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墨影涂抹药膏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她。地穴中昏黄的光线在他眼中跳跃,却照不透那深沉的底色。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什么:“星谶所示,乃天道大势,冰冷轨迹。而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人,是最大的变数。观测,并非为了掌控,而是为了……理解变数之所以为变数。”
理解?
这个词,从一个神秘组织的成员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矛盾感。
“所以,我之于隐鸢,终究只是一份需要被‘理解’的样本?”林瑶追问,目光毫不退缩。
墨影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为她包扎手腕,动作依旧稳定轻柔。
“活下去。”他最后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像是在自语,“只有先活下去,才能弄明白很多事。”
包扎完成,他利落地打好结,站起身。
“药石只能愈体。心脉之损,非药石能医,需你自己静养。”他留下这句话,便拿起空碗和药膏,再次走向那条黑暗的通道,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拐角处。
地穴中,又只剩下林瑶一人。
还有那盏灯,那面壁,以及腕间新换的、散发着清凉药香的绷带。
药石只能愈体……
心脉之损,非药石能医……
林瑶反复咀嚼着墨影最后的话语。
他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她身体虽被救治,但精神或命运上的创伤,需要她自己面对?还是另有所指?
她抬起重新被妥善固定的左腕,看着那整洁的绷带。
墨影的态度暧昧难明,似有关切,又恪守界限。师尊深不可测,视她为有用之物。隐鸢这个组织,更是迷雾重重。
但至少,目前看来,他们确实在治疗她,并未用强。
而那句“活下去”,似乎……带着一丝真诚。
活下去。
是的,无论如何,必须先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迷局中,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那面幽深的星谶壁,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或好奇,而是沉淀下来的、冰冷的锐利。
理解变数么?
那就看看,最终是谁,能真正“理解”谁吧。
她缓缓闭上眼睛,开始真正尝试运转那套前世习得的、用于快速恢复体能和精神的基础调息法。
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力量,开始在这具饱受摧残的身体内,重新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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