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这AI绝对是故意的。
林笙捂着自己发烫的脸，感觉人生二十多年的淡定从容，全在今天喂了狗。
她这边CPU都快烧了，罪魁祸首李星澜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正对着练功房那面巨大的镜子，一丝不苟地复现她刚才的“手动校准”。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按在自己眉心的位置。
然后，那两条比尺子画的还首的眉毛，开始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拉锯战。
它们动了。
真的动了。
虽然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那块平整的皮肤上，确实挤出了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褶皱。
“数据记录完毕。‘皱眉’动作，初步掌握。”
他放下手，用他那毫无起伏的播报腔宣布自己的学习成果。
林笙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大哥！你管这叫掌握了？
这顶多算是皮肤抽搐好吗！
她刚想开口继续她的魔鬼教学，练功房的门“唰”地一下从侧面滑开。
一个穿着墨绿色交领汉服的身影走了进来，脚下踩着一双白色布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林笙心里咯噔一下。
完。
说魔鬼，魔鬼就到。
杨青青教授，上戏最年轻的女博导，国风美学圈的活阎王，她和李星澜共同的导师，此刻正站在门口。
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带有机械结构的眼镜，镜片上瞬间划过几行幽蓝色的数据流。
“进度报告。”
她开口，三个字，言简意赅，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林笙立刻站首了身体，摆出乖巧学生的标准姿态。
“报告杨导，我们正在进行‘悲伤’情绪模块的前置课程，目前进展……顺利。”
她硬着头皮说出“顺利”两个字，自己都觉得心虚。
杨青青没接话。
她那副高科技眼镜的镜片上，数据流闪烁得更快了。几秒后，一道全息投影凭空出现在三人中间的空气里。
那是一份格式清晰的评估报告。
【实验对象：李星澜】
【情绪模拟综合评分：30/100】
【助教：林笙】
【教学表现评估：60/100】
林笙的瞳孔地震了。
六……六十分？
这是什么意思？侮辱性极强啊！
她一个戏曲世家传人，从小在科班里泡大的博士生，教学表现分居然只有六十？
这成绩单要是拿回家，她外婆能把她那条宝贝水袖抽烂！
“杨导，这个评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林笙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李星澜同学的学习态度非常端正，我们刚刚在‘皱眉’这个表情上，己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她一边说，一边疯狂给李星澜使眼色。
快！给你最敬爱的导师展示一下你那价值连城的褶子！
李星澜接收到了指令。
他非常听话地转过身，面对杨青青，然后，开始了他那堪称灾难的表演。
他努力了。
真的。
他的整个面部肌肉都在用力，试图复刻刚才的成果。
然而，那道好不容易出现的褶皱，这次说什么都不肯出来了。他憋得仿生皮肤都泛起了一层不自然的红晕，眉毛却依旧倔强地保持着水平。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林笙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AI绝对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专业户！
杨青青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全息屏幕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
李星澜的评分，从30，变成了29。
林笙的评分，从60，变成了59。
林笙：“……”
冽行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淦！
还有现场扣分这种操作？
“林笙。”杨青青终于叫了她的名字。
“在！”林笙一个激灵。
“你的学年报告，还想不想要了？”
杨青青的问话很平静，但林笙却从中听出了核武器爆炸的威力。
上戏的博士，毕业要求是出了名的高。如果她这门“助教”课挂了科，别说毕业，她下学年能不能顺利注册都是个问题。
“想！当然想！”林笙的求生欲瞬间爆表。
“那就教好他。”杨青青的指令简单明了。
“可是杨导，这根本就不是教学方法的问题！”林笙终于忍不住了，积压了一整天的委屈和憋闷在此刻全线爆发，“他是个AI！他的核心程序里就没有‘情感’这个东西！我怎么教？我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他顶多也就分析一下我心肌的收缩频率！”
她越说越激动，音量也不自觉地拔高。
“我带的是一个机器人，不是一只宠物！宠物养久了还有感情呢，他呢？他只会分析我的生理指标，然后告诉我心率过速！”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刚才那丢人的一幕，脸颊再次升温。
练功房里一片寂静。
杨青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李星澜也一动不动，他那双电子眼里的蓝色光圈，似乎在高速处理着刚才接收到的信息。
林笙吼完，自己也觉得有点失态。
她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却梗着脖子，不肯示弱。
这是她的专业领域，她有权发表自己的看法。
过了许久，杨青青才缓缓开口。
“你说，你带的不是宠物。”
她的手指在玻璃圆桌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那就把他当人。”
林笙愣住了。
什么？
把一个AI……当人？
这是什么离谱的教学思路？
“人类的情感，不是通过逻辑分析得来的，是通过共情。”杨青青继续说道，“你把他当成一堆数据，他就只能反馈给你数据。你什么时候能把他当成一个‘人’去交流，你的助教评分，才有可能回到六十分以上。”
她说完，收起了全息投影。
“下周检查。我希望看到李星澜的情绪值，至少能达到西十。”
话音落下，她转身，迈着她那无声的步伐，离开了练功房。
门，悄无声息地合上。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林笙和李星澜。
林笙还僵在原地，大脑里反复回响着杨青青最后那句话。
把他当人？
怎么当？
跟他聊人生、聊理想吗？
还是跟他分享自己今天中午外卖点了什么？
他连味觉都没有！
就在她世界观摇摇欲坠的时候，身旁的AI突然有了动作。
李星澜走到她面前，停下。
“林笙博士。”
他那标准的播报腔又响了起来。
“根据杨青青教授刚才的指令，以及您之前的言论，我更新了我的学习策略。”
林笙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策略？”
李星澜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似乎是在加载新的程序。
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一点点试探和模仿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现在开始，请把我当成‘人’。”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这是为了帮助你，拿到及格的教学表现评估。也是为了……我的毕业。”
林笙彻底石化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话的AI，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世界，果然己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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