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桌案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黎秋月正坐在桌前，手里捧着那本母亲的嫁妆清单。
春分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小姐，您一夜没睡吗？”她看到黎秋月眼下的淡淡青色，心疼地问道。
黎秋月摇了摇头，将清单小心地合上。
“我不累。”
“我只是在想，如何才能把这些东西拿回来。”
春分将毛巾浸湿，拧干后递给黎秋月。
“可是账房和库房都是夫人的人，我们根本插不进手。”
“硬闯，是行不通的。”黎秋月擦了擦脸，精神清醒了许多。
“吴能喜经营多年，相府的财务就像一个铁桶。”
“我们不能从正面砸开它，那样只会惊动所有人，还会让我们自己头破血流。”
春分听得似懂非懂。
“那我们该怎么办？”
黎秋月站起身，在房间里缓缓踱步。
“任何坚固的堡垒，都有它薄弱的地方。”
“吴能喜掌管的是相府的中馈，是明面上的大账。”
“但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份财富是她不敢轻易触碰的。”
春分的眼睛亮了一下。
“您是说，老太君的私库？”
黎秋月点了点头。
“祖母的嫁妆和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体己，是一笔不小的产业。”
“这些产业的账目独立于相府之外，虽然也由府里的账房代管，但最终的审核权在祖母手上。”
“这就是我们的切入点。”
春分还是有些担忧。
“可老太君会同意让您插手她的账目吗？”
“这毕竟是老人家最看重的东西。”
黎秋月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海棠花。
“会的。”她笃定地说。
“因为我现在对她而言，是有价值的。”
“我的厨艺调理好了她的身体，这是第一重价值。”
“现在，我要让她看到我的第二重价值。”
“一个能为她守护财富，让她晚年高枕无忧的孙女。”
黎秋月转身对春分吩咐道。
“去小厨房，把昨晚炖好的佛跳墙盛出来。”
“我们去给祖母请安。”
福寿堂内，檀香袅袅。
老太君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正跪在下面，低声汇报着什么。
“……南城那间米铺上个月的盈利又少了两成，说是城南新开了一家粮行，抢了生意。”
老太君的眉头微微皱起，没有睁眼。
“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事如蒙大赦，磕了个头便匆匆退了出去。
这时，丫鬟进来通报。
“老太君，大小姐来了。”
老太君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笑意。
“快让她进来。”
黎秋月带着春分，端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
“孙女给祖母请安。”她盈盈一拜。
“快起来，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老太君朝她招了招手。
黎秋月走到榻边坐下，亲自打开食盒，将那盅佛跳墙端了出来。
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房间。
“祖母，这是孙女用文火慢炖了六个时辰的佛跳墙。”
“最是滋补身子，您尝尝。”
她盛了一小碗，用银勺吹凉了，才递到老太君嘴边。
老太君喝了一口，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口齿留香。
“好，好，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老太君满意地点着头。
黎秋月看到老太君心情甚好，便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祖母，刚才孙女在外面，好像看到刘管事从您这里出去。”
“他看起来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提起这个，老太君叹了口气。
“还不是那些铺子和田庄的事情。”
“人老了，精神不济，底下人报上来的账目，我也懒得细看。”
“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只要每年不出大的纰漏，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黎秋月放下汤碗，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轻轻为老太君擦拭嘴角。
“祖母，您是相府的定海神针，怎能为这些俗务烦心。”
“只是，账目之事，关乎家业根本，若是长久疏于管理，怕底下的人会生出懈怠之心。”
老太君看了她一眼。
“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懂。”
“只是你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夫人，她要管着整个相府己经分身乏术。”
“我这些私产，总不好再让她劳心。”
这正是黎秋月等待的机会。
她立刻顺着话说了下去。
“祖母说的是。”
“孙女斗胆，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老太君颇有兴趣地看着她。
黎秋月从容不迫地说道。
“孙女自幼丧母，在偏院时也无事可做，便读了些母亲留下的杂书。”
“其中正好有一些关于算术和账目管理的内容。”
“孙女想着，是否能替祖母分忧，帮您核对一下您名下那些产业的账本。”
“一来，可以让祖母您安心静养，不必再为这些琐事操劳。”
“二来，也算是孙女尽一份孝心。”
“孙女不敢说自己有多精通，但一定用心细致，绝不辜负祖母的信任。”
她说完，便静静地看着老太君，等待着她的决定。
老太君沉默了。
她锐利的目光在黎秋月的脸上审视了许久。
她在评估这个提议。
让黎秋月插手自己的私库，确实有些冒险。
但她转念一想，黎秋月是她唯一的亲孙女，是她现在最信任和倚重的人。
这孩子的心智和手段，她在之前的几次风波里己经见识过了。
让她去查账，说不定真能查出些自己看不到的问题。
就算查不出什么，也只是费些功夫，对自己没有任何损失。
最关键的是，这也算是对吴能喜的一种敲打和制衡。
想到这里，老太君心中己然有了决断。
“你当真愿意做这费心费力的苦差事？”她缓缓开口。
黎秋月立刻回答道。
“能为祖母分忧，是孙女的福气。”
老太君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心。”
“既然如此，我便允了你。”
她对着身边的贴身嬷嬷吩咐道。
“去，把库房里我名下所有铺子和田庄的账本，都给大小姐送去。”
“告诉账房的吴管事，以后大小姐要查阅任何账目，都必须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嬷嬷应声而去。
黎秋月的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她成功了。
她没有动用任何强制手段，只是凭借着自己一步步建立起来的信任，就名正言顺地拿到了查账的权力。
这是她夺回财权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当天下午，整整三大箱的账本就被送到了静心灶。
送账本来的吴管事是吴能喜的远房亲戚，脸上虽然堆着笑，眼神里却满是轻蔑和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看这些天书般的账本，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
然而，当他离开后，黎秋月关上院门，打开第一本账册时。
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在获得了“算圣”的能力后，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在她眼中不再是枯燥的符号。
它们是一条条流动的溪水，清晰地展示着每一笔钱的来龙去脉。
而那些被人为制造的淤泥和暗礁，也同样无所遁形。
她第一次名正言顺地接触到了府内经济的核心。
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己经从这小小的静心灶，正式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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