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月拿到了查账权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传遍了相府的后院。
这阵风很快就吹进了吴能喜被禁足的院落。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房间里清脆地响起。
一个上好的汝窑茶杯，在吴能喜的手中变成了一地碎片。
“她凭什么！”吴能喜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老太君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让那个小贱人去碰账本！”
跪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
他正是相府的账房总管，吴能喜的远房堂兄，吴先生。
“夫人息怒。”吴先生低着头，语气却很沉稳。
“老太君只是让她查私库的账，并没有让她插手相府的中馈。”
“那也一样！”吴能喜厉声说道。
“府里的账目盘根错节，私库和中馈早就混在了一起。”
“万一让她查出什么东西，捅到老太君那里，我怎么办？”
吴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夫人多虑了。”
“一个黄毛丫头，能看得懂什么账本。”
“恐怕她连借贷之法都分不清楚，不过是想在老太君面前表现一番罢了。”
吴能喜的怒气稍稍平复了一些，但依旧忧心忡忡。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黎秋月那个丫头，邪门得很。”
“自从她从祠堂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咱们在她手上吃的亏还少吗？”
吴先生沉默了片刻，他也承认吴能喜说得有道理。
“夫人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既然她想查，我们就让她查。”
吴能喜疑惑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先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成竹在胸的微笑。
“大小姐不是要账本吗？”
“属下今晚就连夜为她赶制一本出来。”
“一本让她查不出任何问题，挑不出任何毛病，天衣无缝的账本。”
吴能喜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做假账？”
“不。”吴先生摇了摇头。
“做假账是下乘功夫，容易留下破绽。”
“属下要做的，是‘平账’。”
“我会将老太君私库里所有产业的流水重新梳理一遍。”
“每一笔亏损，我都会给它找到最合理的理由。”
“比如城南米铺的盈利下降，我会附上城南新开粮行挤占生意的市井调查。”
“比如京郊庄子的收成不好，我会附上今年雨水过多的勘测记录。”
“每一笔支出，我都会让它对应一张毫无破绽的票据。”
“我会让这本账，比真的还要真。”
吴能ěi听得连连点头。
“好，这个主意好。”
“就让她去看，让她去查。”
“等她查了几天几夜，却什么都查不出来，我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跟老太君交代。”
“到时候，她只会自取其辱，成为府里的笑柄。”
吴先生自信地一笑。
“正是此理。”
“她想借此事立威，属下就让她在这件事上摔个大跟头。”
“她一个小丫头，想跟我斗账本，还嫩了点。”
说完，他便告辞退下，立刻回了账房。
当夜，相府账房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吴先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他先是让人取来了过去五年京城地区的气候水文记录，以及商业司备案的所有商铺开张倒闭的文书。
然后，他铺开一张巨大的宣纸，将老太君名下所有产业的关系网绘制成了一张复杂的图谱。
他亲自研墨，换了七八种不同的笔。
有的笔迹模仿米铺掌柜的粗犷，有的笔迹模仿绸缎庄账房的娟秀。
为了让票据看起来更真实，他甚至用茶水将一些新纸做旧，再用手反复揉搓，制造出长期使用的痕迹。
他将每一笔被挪用的款项，都巧妙地分摊到了数十个不同的条目之下。
他又凭空捏造了几笔合理的投资亏损，并伪造了完整的契约和中间人画押。
整个晚上，算盘的噼啪声和毛笔的沙沙声在房间里交织。
吴先生的双眼布满血丝，神情却越来越亢奋。
这对他来说，己经不是简单地做一本假账，而是在创作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一本崭新的，散发着墨香的账册，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桌案上。
吴先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疲惫而又得意的笑容。
他亲自抱着这本账册，来到了静心灶。
“大小姐，您要的账本，老奴给您送来了。”吴先生躬着身子，态度恭敬得无可挑剔。
“这是老太君名下所有产业过去三年的总账。”
“为了方便您查阅，老奴特地连夜将所有分账汇总誊抄了一遍，让条目更加清晰明了。”
黎秋月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她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吴先生。
春分上前，接过了那本厚厚的账册。
“有劳吴先生了。”黎秋月淡淡地说道。
吴先生首起身子，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
“大小姐客气了。”
“老奴在账房干了一辈子，最是看不得账目混乱。”
“这本账，老奴敢担保，每一笔都清清楚楚，绝无半点疏漏。”
“大小姐若是有哪里看不明白的，随时可以来问老奴。”
黎秋月开启了“观微术”。
她看到吴先生说话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堪称完美，眼神也坦荡真诚。
然而，在他将账本递给春分的那一瞬间，他的左手小指，有一次非常轻微的蜷曲。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紧张动作。
而且，他说话时眨眼的频率，比正常状态下低了百分之三十。
这通常是人在刻意维持一个表情，高度集中精神说谎时的表现。
黎秋月心中了然。
“先生辛苦了。”她端起茶杯。
“春分，替我送送吴先生。”
吴先生见黎秋月没有多问，心中更加得意。
他料定她根本看不出任何门道，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不敢劳烦，老奴告退。”
他转身离去，背影都透着一股胜券在握的轻松。
院门关上后，春分将账册捧到黎秋月面前。
“小姐，这个人看起来笑呵呵的，但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他当然不怀好意。”黎秋月伸手翻开了账册的第一页。
工整的字迹，清晰的条目，瞬间映入眼帘。
春分也凑过来看。
“小姐，这账记得好清楚啊。”
黎秋月没有说话，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翻得越快，她的眉头就锁得越紧。
以她从“算圣”那里获得的能力，寻常假账只需要扫一眼，就能找出七八个漏洞。
但这本账，她从头看到尾，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数字上的错误。
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能完美对应。
所有的亏损都有合情合理的解释。
附在账册后面的票据，无论是纸张、墨迹还是印章，都看不出任何伪造的痕迹。
这本账太干净了。
干净到了一种不真实的地步。
就好像一个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连空气中都没有一丝浮灰，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春分看到黎秋月的脸色变得凝重，心也提了起来。
“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黎秋月缓缓合上了账册。
她抬起头，眼中非但没有沮丧，反而燃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
“问题很大。”
“吴能喜手下，有一个真正的高手。”
“他送来的不是一本账册。”
“这是一封战书。”
黎秋月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账册的封面。
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对方显然是倾尽了毕生所学，制造出了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完美迷宫。
他就是要用这种绝对的专业能力，来彻底击垮自己。
黎秋月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
“天衣无缝吗？”
“那我就偏要在这天衣之上，给你找出那个缝补的针脚来。”
宅斗噩梦：我打脸虐渣全靠死人！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宅斗噩梦：我打脸虐渣全靠死人！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V8R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