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灶的院门被紧紧关上。
屋内的烛火被点亮，映照着黎秋月凝重的脸庞。
那本“天衣无缝”的账册，正静静地躺在桌案中央。
春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小姐，这账本……真的那么难吗？”她小声地问道。
黎秋月的手指轻轻抚过账册的封面。
“它不难。”
“它很完美。”
春分更加不解了。
“完美还不好吗？”
“正因为它太完美了，所以才处处都是破绽。”黎秋月的眼神锐利如刀。
“春分，去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上。”
“再准备好笔墨纸砚。”
“今晚，我们不睡了。”
春分虽然不懂，但还是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房间里被十几根蜡烛照得亮如白昼。
黎秋月在那本总账旁边，铺开了一张巨大的白纸。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算圣”宋清源那股对数字的极致专注与对清白的执念，瞬间涌遍她的全身。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世界己经变得不同。
眼前的账册不再是枯燥的文字和符号。
它变成了一张精密复杂的水利图。
每一笔收入都是一条流入的溪水。
每一笔支出都是一条流出的渠道。
吴先生构建了一个看似平衡完美的水循环系统。
但黎秋月的目光，却能穿透表面的水流，看到底下隐藏的淤泥和暗道。
“我们从第一笔开始看。”黎秋月拿起毛笔，蘸了朱砂。
她指着账册上的一条记录。
“城南米铺，去年三月，因新开张的‘德胜粮行’竞争，盈利下降三成，亏损五十两。”
“后面附着详细的市井调查，还有好几位邻里商铺掌柜的画押，证明确有其事。”春分念了出来。
“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黎秋月没有说话。
她的脑海中，整个京城的商业版图正在飞速运转。
“算圣”的记忆里，储存着前朝数十年间京城所有商铺的兴衰更替。
“德胜粮行。”黎秋月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我记得，这家粮行是在去年六月才拿到官府的许可文书。”
“也就是说，它是在六月之后才正式开张的。”
她用朱砂笔在“三月”这个词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一个还没开张的铺子，是如何在三个月前，就影响到我们家米铺的生意的？”
春分的嘴巴惊讶地张成了圆形。
“这……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黎秋月的语气冰冷。
“吴先生为了让亏损合理化，找到了一个真实的理由。”
“但他记错了时间。”
“这五十两银子，不是亏损，而是被他吞了。”
她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下了第一条记录。
“城南米铺，伪造亏损，五十两。”
黎秋!!月的速度越来越快。
她翻到了下一页，目光锁定在一张采购丝绸的票据上。
“这张票据，说是前年冬天的。”
“春分，你来看这墨迹。”
春分凑过去仔细看，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墨迹怎么了？”
“寻常的松烟墨，写在纸上，三年之后，边缘会有轻微的晕散，颜色也会变得灰沉。”
“但你看这张票据上的字，墨色黑亮，边缘锐利，和我现在写的字没什么区别。”
“他用茶水和日晒将纸张做旧，却忽略了墨迹本身也会随着时间而变化。”
“这张票据，是最近一个月内伪造的。”
黎秋!!月又在白纸上写下一笔。
“绸缎庄，伪造票据，虚报采买，一百二十两。”
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宅斗噩梦：我打脸虐渣全靠死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时间在烛火的燃烧中一点点流逝。
春分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
她看着自家小姐，时而手持算盘，指尖快得看不清影子。
时而又闭目沉思，仿佛灵魂出窍。
更多的时候，黎秋月的手指在账册上飞快地划过，口中念念有词。
“京郊田庄的佃户租金，三年来从未有过增长，这不合常理。”
“风调雨顺的年份，粮食增产，租金也应上浮半成，这笔钱去哪了？”
“西街银楼的火耗，竟然高达一成五，比官府银库的火耗还高，是在炼金子吗？”
“还有这笔修缮祖宅的费用，更是离谱，换几根房梁用了八百两，他是用金丝楠木换的吗？”
每一处看似天衣无缝的记录，在黎秋!!月“算圣”级别的审计能力下，都变得漏洞百出。
吴先生的手段确实高明。
他没有做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假账。
他将巨大的亏空，拆分成了成百上千个微小的“合理损耗”。
每一笔单独看，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但当黎秋!!月将这成百上千个点连接起来时，一头贪婪的巨兽便显出了原形。
夜越来越深。
春分己经撑不住，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黎秋!!月却毫无困意，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双眼亮得惊人。
她不仅在找错，更是在追踪那些被侵吞钱财的最终去向。
终于，她发现了一个反复出现的名字。
“恒通车马行。”
这个车马行，在好几个铺子的账目里都出现过。
有时候是负责运输粮食，有时候是负责运送布匹，有时候又是负责采买建材。
收取的费用都不高，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合作商户。
但黎秋!!月凭借“算圣”对前朝所有商业备案的记忆，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京城之中，根本没有一家叫做‘恒通车马行’的商号。”
她的笔尖在纸上重重一点。
“这是一个凭空捏造出来的幽灵商号。”
“吴能喜和吴先生，就是通过这个虚假的商号，将从各个铺子里贪墨的银钱，汇集到了一起，然后转入他们自己的私库。”
找到了这条主线，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黎秋!!月顺藤摸瓜，将所有与“恒通车马行”有关的账目全部挑了出来。
一笔，两笔，三笔……
当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黎秋!!月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
桌案上，那本“天衣无缝”的总账旁边，多了一本薄薄的新册子。
册子上，用朱砂清晰地记录了数十条伪造的账目。
每一条后面，都附上了详细的证据和推算过程。
而在册子的最后一页，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总数。
“三年间，共计侵吞老太君私产，一万三千七百二十六两。”
春分被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惊醒，她揉了揉眼睛。
“小姐，天亮了。”
她看到桌上的新册子和那个惊人的数字，再次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黎秋!!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虽然一夜未睡，但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疲惫，反而充满了胜利的光芒。
她拿起那本新册子，轻轻吹干了最后一滴墨迹。
吴先生给她送来了一封战书。
而她，仅用一夜时间，就完成了完美的回击。
“春分。”黎秋!!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坚定。
“去把张麻子叫来。”
“让他立刻去查，吴家在京城的所有产业，特别是和‘恒通’这个名字有关的。”
“另外，备好笔墨。”
“我要给祖母写一份详细的报告。”
这本薄薄的册子，就是她递出的第一把刀。
它将精准地刺向吴能喜的经济命脉。
这是她掌握的第一份，足以将对方置于死地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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