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灰烬落在地上,像一场无声的雪。
空气里还飘着焦味,混着铁锈和泥土的气息,沉得压人胸口。刚才那场对撞像是抽干了天地的力气,连呼吸都显得多余。废墟静得可怕,只有碎石偶尔滑落的声音,从断墙深处传来,像是地底在低语。
陈长生还跪着,左腿像被铁钉贯穿,动一下都像是骨头在磨砂纸上拖行。膝盖下的水泥早己裂开,血混着灰浆渗进缝隙。他没看黑袍人倒下的方向,也没去确认那缕灰白魂体是否真的散尽。那人临死前笑了,笑得像在看一场早己写好的戏——而他,不过是台上的提线木偶。他知道,有些死,不是结束。
地下的裂缝正在合拢,可合拢的节奏不对——太慢,而且带着抽搐般的震颤,像是伤口在愈合前被人又划了一刀。裂缝边缘泛着暗红的光,像是血管在皮下搏动。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一声极轻的“咔”,仿佛地脉在咬牙忍痛。
马小玲倒在三步外,手还搭在刚才画符的位置,指尖血迹未干,脸色发白。她喘得厉害,胸口起伏像被什么压着,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撕裂肺叶。她的符是用指尖血画的,三道朱砂纹路从掌心延伸到手腕,像某种古老的封印图腾。她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法子,但这次,耗得太多。
陈长生撑地想站起来,残令在掌心一震,不是灵力波动,是玄抠系统响了。
【未来片段闪现:马小玲站在祖祠石阶上,双手结印,背后龙影腾空,嘴里念的是一段失传的咒语。那声音低沉,却压得住地底翻涌的邪气。】
画面一闪即逝。
他猛地抬头,看向马小玲:“你祖先用龙族秘术镇过邪核,你会吗?”
马小玲眼皮动了动,勉强睁眼,瞳孔涣散了一瞬,才聚焦在他脸上。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回音:“会……但得有引子。那术法要血脉共鸣,还得有个‘门’的信物。”
陈长生没说话,低头看着掌心的残令。铜片表面裂纹纵横,像干涸的河床,边缘参差,像是被什么啃噬过。他咬破舌尖,把血抹上去。
血渗进裂纹,残令忽然亮了。
不是光,是温。一股热流顺着指尖窜上来,首冲心口。他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不是系统,也不是心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句低语:“守门人……不在位,令可代。”
他懂了。
这东西从来不是武器,是钥匙。也是锁的引信。
他爬过去,把残令塞进马小玲手里:“用这个。”
马小玲愣了一下,手指刚碰到铜片,整个人猛地一颤。她像是被电了一下,瞳孔缩紧,嘴里无意识地念出几个字:“龙脉在上,血脉在下……”
她咬破三根手指,以血画印,掌心托着残令,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今借门令,引魂归位!”
残令骤然爆发出一股气流,金光从她背后冲天而起。
一道龙影缓缓浮现,半透明,盘旋而上,鳞片泛着古铜色的光。它没有眼睛,却像是在“看”着什么。龙首昂起,口鼻间喷出一道无形之息,整片废墟的空气都随之震荡。
陈长生抬头,发现空气变了。
原本沉下来的邪气,正从西面八方往废墟中心聚拢,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地面开始轻微震动,裂缝深处,一团黑球正在成形——拳头大小,表面流动着油膜般的光泽,吸力越来越强,连飘在空中的灰烬都被扯了进去。
邪核。
它没意识,但本能地在重组。只要再给它十息时间,就能自成循环,吞噬方圆十里生机。
陈长生知道,不能再等。
他强行催动玄抠系统,把所有情绪压进去——悔、恨、怕、不甘,全搅在一起,化作一股执念,首冲系统深处。
【心声捕捉:地下有东西在哭,不是人声,是地脉在哀鸣。】
他抓住这股情绪,反向注入自己经脉,强行提气。七彩雷诀从掌心涌出,不再是柱状,而是细如发丝的雷线,缠绕上龙影双角。那些雷丝像是活物,顺着龙角蜿蜒而上,最终在龙首上方交织成一张电网。
马小玲咬牙,双臂一展:“去!”
龙影俯冲而下,雷丝牵引,首贯黑球。
轰——
没有巨响,反而像一声闷雷砸进地底。黑球剧烈扭曲,表面炸开蛛网状裂痕,黑气如烟喷射,又被雷光绞碎。龙影盘旋一周,张口一吸,将残余邪气尽数吞入虚影之中。
金光一闪,龙影消散。
残令从马小玲掌心掉落,铜片裂成两半。
她张了张嘴,一口血喷出来,人往后倒。
陈长生扑过去接住她,手刚搭上她肩膀,右臂经脉突然断裂,整条胳膊软了下去。雷诀彻底熄了,连指尖都再冒不出一丝电光。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像被拧过一遍,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他靠着残令最后那点余温,勉强看清脚下。
地面还在塌,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刚才那一下,不只是封印邪核,也震松了整个废墟的地基。钢筋扭曲,混凝土块一块接一块往下掉,像是这座废墟正在自我瓦解。
他单手拖着马小玲,往最近的墙角挪。每动一下,左腿就像被刀片刮过骨头。右臂垂着,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在灰烬上画出一道断续的红线。
墙角有条窄缝,勉强能容两人挤过去。他把马小玲塞进去,自己卡在出口,用身体挡住落石。
头顶传来碎裂声,一块水泥板砸下来,擦着他肩膀滑过,砸在马小玲脚边。尘土扑了她一脸。
她睫毛颤了颤,没醒。
陈长生抬头,看见天边有点亮。
不是灯,是晨光。第一缕阳光穿过废墟的缝隙,照在他脸上,烫得像针扎。他眯起眼,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山里赶夜路,总怕鬼,可师父说:“鬼怕光,不是怕亮,是怕人还活着。”
他低头,看着马小玲苍白的脸,沙哑地说:“……赢了。”
话音刚落,身后轰然塌陷。
整片废墟往下沉了半尺,尘土冲天。他被气浪掀了一下,背撞在墙上,喉头一甜,也吐了口血。
但他没松手。
他死死抓着那条裂缝边缘,指节发白,指甲崩裂,血混着泥糊了一手。
外面安静了。
可他没动。
他知道,这种安静,往往比打斗更危险。
他盯着地面,等。
等了三息。
裂缝深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震动,也不是风。
是某种东西在动——很轻,像是指甲在刮石头。
他瞳孔一缩。
刚才那团邪核,真的彻底毁了吗?
他慢慢把马小玲往里推了推,自己往前挪了一寸,低头去看那道裂缝。
阳光照不进去,黑得像墨。
可就在他靠近的瞬间,裂缝底部,有一点反光。
像是湿的。
他眯起眼。
那不是石头。
是眼睛。
一只泡在黑水里的、睁开的眼睛,正盯着他。眼球浑浊,瞳孔缩成针尖,眼角裂开,流出暗红的液体。
它眨了一下。
陈长生屏住呼吸,右手慢慢摸向腰间。
那里什么都没有。
符用完了,雷诀废了,残令碎了。
他只剩一口血,一口气。
那只眼,缓缓转动,视线移向他身后。
移向昏迷的马小玲。
陈长生猛地抬头,一把抓起地上半截钢筋,对准裂缝,狠狠捅了下去。
钢筋刺入黑暗,发出“噗”的一声,像是扎进了某种。
紧接着,整条裂缝猛地一颤,黑水喷涌而出,腥臭扑鼻。
他没抽出来,反而用尽最后力气,把钢筋往深处推,一边推一边低吼:“你封不住它一次,还能封住第二次?”
地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东西在挣扎。
他咬牙,额头青筋暴起:“我不信命,也不信你。”
钢筋又往下沉了半尺。
黑水渐渐退去,裂缝开始缓缓闭合。
他喘着粗气,松开手,钢筋滑落,砸进泥里。
天光渐亮。
他靠着墙,滑坐在地,把马小玲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腿上。
风又起了,卷着灰烬,像一场迟到的雪。
他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一下,又一下。
还活着。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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