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像枚浸了血的铜板,吊在天津卫的夜空上,红得发暗。凌砚秋背着墨无常钻进废弃的戏楼,戏台的红绸子被风卷得哗哗响,跟无数只手在半空抓挠似的,透着股说不出的瘆人。
墨无常的身子烫得吓人,后颈的“苍澜”刺青红得要渗血,贴在凌砚秋背上跟块烙铁似的。自打凤髓玉碎片跟凤凰佩合在一处,他就没再睁眼,只是每隔半个时辰就抽搐一阵,嘴里吐出些零碎的词:“秦岭……星槎……问菜……”
“他快撑不住了。”苏语棠把最后一把忘忧草往他嘴里塞,草叶刚碰到嘴唇就化成黑水,“血月在助长他身子里的魔气,再这么着,邪帝的意识要把他彻底吞了。”她的手腕还隐隐作痛,白天被黄金面具人挥开时撞出的淤青,这会竟泛出淡淡的黑气,看着像块脏斑。
凌砚秋摸了摸怀里的凤髓佩,玉佩烫得能烙饼。自打破庙那次共鸣,玉佩上的凤凰纹路就总在夜里发亮,照得他手心发疼,跟有针在扎似的。他掀开墨无常的黑袍,想瞧瞧刺青的情况,却在他胸口发现道旧疤——形状竟和玄光剑的剑痕一个模子,只是更深、更狰狞,像被狼啃过。
“这疤……”凌砚秋的指尖刚碰到疤,墨无常突然睁眼,眼里的黑比血月还浓,一把掐住他的喉咙,“你是谁?为啥有苍澜的剑?”
“是我!凌砚秋!”凌砚秋的脸涨得通红,玄光剑自己出鞘,蓝光劈向墨无常的手腕,却被他另一只手攥住。黑气跟蓝光在戏台上炸开,震得戏台顶的灰簌簌往下掉,迷得人睁不开眼。
“凌砚秋……”墨无常的手松了松,眼里闪过丝清明,跟着又被黑气盖了,“你也来逼我?跟你爹一样,举着剑逼我……”他突然狂笑起来,黑气从七窍里涌出来,在戏台中央凝成个巨大的邪影,“我偏不!玄网要破就让它破!天魔要出来就让它们出来!我受够了这千年的罪!”
邪影张开巨爪抓向苏语棠,她怀里的忘忧草突然全竖起来,草叶上的露珠连成道水线,暂时挡住了黑气。“墨先生!醒醒啊!”苏语棠的通灵术被逼到了头,眼角渗出血丝,“你说过要带我们去终南山的!”
“终南山……”墨无常的动作顿了顿,邪影的爪子停在苏语棠头顶,“是哩,我答应过……”他的目光落在她腕上的淤青上,突然发出声痛苦的嘶吼,“别碰她!谁都别碰她!”
黑气猛地往回撤,在他体内炸开。墨无常像被无形的鞭子抽着,在戏台上滚来滚去,黑袍被撕成了布条,露出满身的旧伤——有剑伤,有烧伤,还有些深可见骨的抓痕,像是被啥野兽啃过。
凌砚秋趁机挥剑砍向邪影,蓝光跟黑气撞在一块儿的瞬间,戏楼的梁柱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符咒——是天魔的血符,密密麻麻贴了一层,显见这戏楼早被设成了陷阱。
“不好!”凌砚秋心头一沉,血月的光透过窗棂照在符咒上,符纸突然燃起黑火,整个戏楼都在发烫,“他们想用血月阵逼出邪帝!”
苏语棠突然指向戏台后台:“那边有出口!”她拉着凌砚秋往后台跑,脚踝却被墨无常的黑气缠住。邪影重新聚起来,比刚才大了一倍,巨爪抓向凌砚秋的后心——
“玄光七式·归墟!”凌砚秋反手一剑,蓝光在身前凝成个漩涡,把黑气往里吸。可邪影的力道没完没了,漩涡很快就撑到了头,剑身上的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跟要碎了似的。
就在这时,墨无常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戏台边的铜锣锤,狠狠砸向自己的眉心!“给我……滚出去!”他嘶吼着,凤髓佩从凌砚秋怀里飞出来,贴在他胸口,玉佩上的“澜”字亮得刺眼,跟小太阳似的。
邪影发出声凄厉的惨叫,黑气跟潮水似的退回墨无常体内。他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皮贴在骨头上,像具风干的尸体。血月的光突然被乌云遮住,戏楼的黑火渐渐灭了,只留下股焦糊味。
“墨先生!”苏语棠扑过去抱住他,却发现他的身子正在变透明,“你别吓我……”
“语棠……”墨无常的声音轻得像叹气,手指抚过她腕上的淤青,那里的黑气竟被他的指尖吸了进去,“这是……问菜的镯子……你戴着……正好……”他从怀里掏出个碎成两半的银镯,一半塞给苏语棠,一半攥在手里,“等我……”
话音刚落,他就彻底没了声息,身子软倒在苏语棠怀里,眉心的邪纹淡得快看不见,只留凤髓佩贴过的地方,有个浅浅的凤凰印子。
戏楼外传来黑袍人的欢呼,独眼黑袍人的声音尖得扎耳朵:“邪帝之力被逼出来了!快去禀报大人,玄网的最后一道封印,今夜就能破!”
凌砚秋的心沉得像坠了铅。他探了探墨无常的鼻息,还有丝弱得不能再弱的气,只是身子冷得像冰。“咱得走了。”他把墨无常背起来,凤髓佩不知啥时回了他怀里,贴在心口冰凉一片,跟揣了块冰坨子。
苏语棠攥着那半拉银镯,镯子上刻着个小小的“菜”字,和她药篓里那株唯一活下来的忘忧草起了共鸣,草叶上的露珠“啪嗒”滚进镯子里,竟凝成了颗血珠,红得透亮。
三人刚走出戏楼的后门,就见血月再次冲破乌云,红光洒了满地。远处的紫禁城方向亮起道光柱,首冲天顶,玄网图上的朱砂点在凌砚秋怀里发烫,最后一个点——位于太和殿的主封印,正在发出刺目的红光,跟要烧起来似的。
“他们真要动手了。”凌砚秋握紧玄光剑,剑身上的裂痕里渗出金闪闪的光,跟活了似的,“墨无常刚才不是失控,他是故意引魔气入体,用自个儿的魂灵暂时压住了邪帝。”
苏语棠突然指向街角的墙根:“那儿有字!”
凌砚秋跑过去,见墙上用鲜血写着几行字,笔迹潦草,显见是墨无常在清醒的空当写的:
“凤髓玉三碎,一在紫禁,二在我身,三在……星槎。”
“玄网主封印,需以神兵为钥,玄光对魔刀,方能开。”
“砚秋,别信任何人,包括……你爹。”
最后一行字被血月的光映得发红,像个狞笑。凌砚秋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墨无常咋会知道星槎?他为啥要说别信爹?
更让他心惊的是,最后一句话下面,还画着个小小的符号,和玄光剑剑鞘内侧最深的那道裂痕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星槎……是秦岭深渊的女娲星槎?”凌砚秋想起爹笔记里的插画,星槎的船身上确实刻着类似凤髓玉的纹路,“难道第三块碎片在那儿?”
苏语棠突然指着天空,声音发颤:“你看!”
血月的红光中,无数黑影从紫禁城的方向飞出来,跟群被惊了的蝙蝠,朝着西面八方散开。凌砚秋认出那是天魔的先锋,它们的目标显然是散在各地的玄网封印点。
“咱必须去紫禁城。”凌砚秋背起墨无常,玄光剑的蓝光在夜色里劈开条路,“不管墨无常说的是真是假,主封印不能破。”
苏语棠跟上他的脚步,忘忧草的叶子突然指向北方,那儿正是终南山的方向。“忘忧草说,那儿有危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有好多人在哭。”
凌砚秋的脚步顿了顿。终南山是他长大的地方,是爹失踪前最后的落脚地。那儿能有啥危险?
凤髓佩突然剧烈地跳起来,玉佩上的凤凰纹路全亮了,在他掌心映出一行字,眨眼就没了:
“血月落,龙抬头,星槎开处,魔帝囚。”
他猛地回头望向秦岭的方向,血月的光正好落在那儿,像在山峦间劈了道口子。墨无常的身子在他背上轻轻动了动,嘴里吐出最后一个词,清楚得像在耳边:
“……哥……”
凌砚秋的心猛地一震。这个称呼,他只在爹的旧信里见过——问菜当年就是这么叫墨无常的。
血月渐渐西沉,天边泛起丝鱼肚白。凌砚秋望着紫禁城方向越来越亮的光柱,突然懂了墨无常那句话的意思——所谓的“别信任何人”,或许不是说人心坏,而是说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秘密,包括爹,包括他自个儿,甚至包括那个半魔半人的墨无常。
而那些秘密,正随着玄网封印的松动,一点点冒出来,跟血月映照下的鬼影似的,让人后颈发凉。他握紧玄光剑,知道真正的硬仗,不在天津卫的戏楼,也不在紫禁城的太和殿,而在那个埋了太多过往的秦岭深渊,在那艘睡了千年的女娲星槎里。
只是他不知道,等星槎再开时,等着他的,究竟是真相,还是更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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