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楼的阴影像只张着嘴的巨兽，把凌砚秋和苏语棠囫囵吞了进去。砖缝里渗的寒气顺着裤脚往上钻，冻得脚踝发麻，凌砚秋按住苏语棠的肩，示意她别动——远处甲胄摩擦的声响越来越近，沉得像石碾子碾过石板，一下下硌在心上。
“他们来了。”苏语棠带着哭腔，忘忧草在她袖管里缩成一团，草叶尖泛着灰败的颜色，“好多……好多带铁壳的玩意儿，身上一股子碎骨头味儿。”
凌砚秋攥紧玄光剑，剑柄上的蓝宝石映着月光，在墙根投下片碎银子似的蓝光。自瀛台逃出来，他们就像被猎犬盯上的兔子，神机营的追兵咬得死紧。但刚才那声音不对劲，太齐了，齐得不像活人该有的动静。
脚步声在巷口顿住，跟被谁掐断了似的。凌砚秋贴在墙后，悄悄探出头——六个黑影堵在巷口，身披漆黑的铠甲，甲片上嵌着些暗紫色的碎块，在月光下泛着妖里妖气的光。他们的头盔遮住了脸，只露出双没有瞳仁的眼睛，黑洞洞的像两口枯井。
“是神机魔卫。”凌砚秋心猛地一跳，当年在神机营当差时，听老兵嚼过这支部队的舌根——慈禧用天魔骨片拼的八旗兵，刀枪不入，只认军令不认人，“没想到真有这东西。”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魔卫动了。他手里的长枪跟道黑闪电似的，首刺凌砚秋藏身的墙角，枪尖戳破砖墙，溅起的碎石擦过凌砚秋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走！”凌砚秋拽起苏语棠，玄光剑“噌”地出鞘，蓝光扫向魔卫的铠甲，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剑刃被弹开，铠甲上只留道浅浅的白痕，嵌在甲片里的紫色碎块却亮起红光，像是在嘲笑。
“刀枪不入……”苏语棠带着哭腔，袖管里的忘忧草化作绿藤缠向魔卫的腿，却被铠甲上的魔气蚀得“滋滋”响，“墨先生说的是真的！”
凌砚秋心里咯噔一下。玄光剑的锋利他最清楚，连天魔机甲都能劈开，竟伤不了这些魔卫分毫。他瞥向那些紫色碎块，突然想起裕禄密信里的话——“无妄魔兵碎块，能吸神兵之力”。
六个魔卫呈扇形围过来，长枪拖地的声响在巷子里荡，跟催命的鼓点似的。凌砚秋护着苏语棠退到墙角，玄光剑的蓝光越来越暗，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力气。
“把他们围起来！”巷口传来个沙哑的声音，李莲英拄着拐杖戳在阴影里，脸上堆着奸笑，“老佛爷有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画师，千万别伤了他的脸。”
凌砚秋这才发现，魔卫的阵型邪性得很，隐隐凑成个五角星，每个角都对着他和苏语棠。阵眼的魔卫猛地举枪，枪尖的紫色碎块射出道黑光，撞在玄光剑上——凌砚秋只觉一股巨力涌来，剑差点脱手，虎口震得发麻。
“这是锁神阵！”凌砚秋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在吸玄光的灵力！”
苏语棠的忘忧草突然炸开，草叶化作无数道绿光，撞向魔卫的眼睛。可那些黑洞洞的眼窝里，竟淌出黑黏液，把绿光全吞了。最左边的魔卫突然出枪，首刺苏语棠的后腰，快得让人来不及躲。
“小心！”凌砚秋猛地推开苏语棠，自己被枪尖扫中肩头，血“唰”地染红了太监袍。他咬着牙挥剑反击，蓝光斩在魔卫的脖颈处，终于劈开条缝——可露出来的不是血肉，是缠满黑线的骨架，上面还嵌着块更大的紫色碎块。
“他们早就不是人了。”凌砚秋的声音发寒，“是用尸体和魔兵碎片拼的傀儡！”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咚”地一声闷响，像有什么重物被砸烂了。李莲英的惨叫声刺破夜空：“你……你敢！”
凌砚秋抬头望去，只见个黑影撞开魔卫的阵型，黑袍在风里猎猎作响，是墨无常。他嘴角挂着血，后颈的“苍澜”刺青红得像要滴血，手里的狼毫笔凝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气。
“放开他们。”墨无常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狠劲，黑气在他身后凝成个巨大的邪影，獠牙龇着，“不然，拆了你们这身壳子。”
魔卫跟没听见似的，照旧维持着锁神阵。阵眼的魔卫长枪一指，五道黑光同时射向墨无常，在空中汇成个黑球，带着呼啸的风声砸来。
墨无常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股疯劲。他扔掉狼毫笔，双手结印，黑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在身前凝成个诡异的符号——正是邪帝的魔纹。“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眼睛变成纯黑，黑气从七窍里冒出来，“那就尝尝这个。”
“天魔解体！”
黑气“嘭”地炸开，跨世斩魔行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跨世斩魔行最新章节随便看！像朵怒放的黑莲，把整个巷子都罩住了。邪影的巨爪拍下，魔卫的铠甲应声而裂，嵌在上面的紫色碎块发出刺耳的尖啸，竟被黑气硬生生扯了下来。
“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六个魔卫的阵型瞬间散了，三个首接被黑气撕碎，剩下的三个也断了胳膊断了腿，躺在地上抽搐，黑黏液混着碎骨渣流了一地。
李莲英吓得瘫在地上，拐杖滚到凌砚秋脚边。“妖……妖怪！”他指着墨无常，嘴唇哆嗦着，“老佛爷不会放过你的！”
墨无常没理他，身子晃了晃，突然捂住胸口，“哇”地吐出口黑血，溅在青石板上，像绽开朵鬼花。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后颈的刺青也淡了下去，眼神里的疯劲褪了，只剩下深深的累。
“墨先生！”苏语棠赶紧跑过去扶住他，忘忧草从袖管里钻出来，缠上墨无常的手腕，草叶慢慢转绿，“你怎么样？”
墨无常摇摇头，刚要开口，突然抬头瞅向皇宫深处，眼神骤变。“不好……”他的声音发紧，“我刚才用了邪帝力，把那东西引来了。”
凌砚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太和殿那边突然翻起团黑雾，浓得跟化不开的墨似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这边漫。黑雾过处，灯笼的光都被吞了，只留下片死寂的黑。
“是蚀骨老魔？”凌砚秋攥紧玄光剑，蓝光重新亮起来，却比刚才暗了不少。
墨无常咳出点血沫子，摇头：“比他更糟。”他指了指地上魔卫的残骸，那些紫色碎块正在黑雾的牵引下，慢慢往太和殿挪，“是无妄魔兵的本体，被我的魔气惊动了。”
苏语棠的忘忧草突然抖得厉害，草叶指向黑雾的方向，“呜呜”地像在哭。“忘忧草说……那东西老得很，比终南山的石头还老……”她的声音带着怕，“它在笑，说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凌砚秋的心沉到了底。比蚀骨老魔更糟，比终南山的石头还老……难道是传说中封在紫禁城地下的上古魔兵？他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话：“无妄出，玄网裂，神魔同体方能镇。”
黑雾越逼越近，巷口的石狮子开始掉渣，表面一层层剥落，露出底下的石头骨架。李莲英刚才瘫坐的地方，只剩件空荡荡的袍子，人不知被黑雾卷到哪儿去了。
“走！”墨无常拽起凌砚秋，自己却虚得晃了晃，“去太和殿！只有那里的玄网封印能暂时挡挡它！”
凌砚秋扶着他，苏语棠跟在旁边，三人往太和殿的方向跑。黑雾在身后撵得紧，所过之处，砖瓦化成飞灰，树木枯成炭，空气里一股子腐味儿，像打开了千年古墓。
跑过乾清宫广场时，凌砚秋回头瞥了一眼，黑雾里伸出无数只由碎片拼的巨手，抓向宫殿的梁柱，紫禁城的角楼正一点点塌，发出闷沉沉的响声。
“它想拆了紫禁城，毁了玄网的根基！”墨无常喘着气说，“慈禧那个老东西，竟把无妄魔兵的碎片嵌在魔卫身上，等于给它铺了条活过来的路！”
凌砚秋突然想起光绪胸口的凤髓玉碎片，想起慈禧脖子上的那半块，还有墨无常交给他的玄网图——所有线索都指着太和殿，像有只无形的手，把他们往那儿推。
太和殿的影子越来越清楚，那座立了几百年的宫殿在黑雾里，像头闷不吭声的巨兽。殿前广场上空，隐约可见层淡金色的光膜，正在黑雾的撞打下微微哆嗦——那就是玄网的封印。
“快到了！”苏语棠指着光膜，声音里透着点盼头，“墨先生，封印还在！”
墨无常却摇头，脸白得像张纸：“撑不了多久。”他咳出最后一口血，眼神却亮得异常，“凌砚秋，记住我之前说的话，要是我失控……”
他的话没说完，黑雾突然提速，像只巨手拍过来。凌砚秋把苏语棠护在身后，玄光剑的蓝光猛地涨起来，墨无常也再次催起黑气，两人合力撑起道防护罩，挡住了黑雾头一波冲击。
可就在这时，胸口的凤髓玉碎片突然发烫，跟太和殿那边传来的什么力气对上了。凌砚秋抬头望去，太和殿的地砖正在发光，上面的纹路与玄网图上的主封印渐渐合在一起。
而在那片光里，影影绰绰站着个穿黑袍的，正慢慢转过身，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是蚀骨老魔？还是无妄魔兵的本体？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凌砚秋攥紧玄光剑，心“咚咚”跳得像擂鼓。他知道，真正的硬仗，这就开场了。而他们要面对的，恐怕是千年来最吓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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