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风跟疯了似的,卷着沙砾往人脸上砸,打在玄光剑鞘上噼啪响,像有无数细石子在啃铁。凌砚秋牵着骆驼走在河西走廊的荒路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拽得老长,拖在地上,跟条磨破了的旧锁链。从北海冰原出来己有半月,他一路往西,玄光剑的蓝光在日头底下淡得快看不见,只到夜里才偷偷亮起来,映着他眼底熬出来的红血丝。
骆驼耷拉着脑袋,蹄子踩在碎石上,踢起的沙粒粘在褪了色的驼毛上,“嗒嗒”声单调得让人发困。凌砚秋摸了摸怀里的时轮魔刀,裹着三层厚布,依旧冰得刺骨,像揣了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这半月,他总在夜里梦见爹——有时是终南山雪地里,爹握着他的手教剑,呼出的白气落在剑身上化成霜;有时是冰壁里那双眼睛,温柔得像春雪,却又决绝得让人心疼。醒来时胸口总堵得慌,像塞了团没揉开的棉絮。
“爹,你说的那残卷,真藏在这儿?”他对着风嘟囔,声音被沙砾磨得发哑,刚出口就散了。
玄光剑在鞘里轻轻跳了跳,像有只雀儿在里头扑腾,算是应了。
又走了三日,远远望见三危山的影子在暮色里晃,山脚下那片密密麻麻的洞窟,就是莫高窟。凌砚秋勒住骆驼,望着崖壁上嵌着的一个个洞窟,突然眼晕——那么多窟窿,跟蜂窝似的,哪一个才藏着“十方俱灭”?
他牵着骆驼往山脚下挪,越近,越觉得空气里飘着股熟稔的气。不是魔气,也不是灵力,是种更老、更沉的力道,像埋在沙漠底的泉眼,安安静静地吐着气。玄光剑的蓝光在布鞘里亮了亮,顺着那股气的方向轻轻颤,跟指南针似的。
“看来是这儿了。”凌砚秋深吸口气,风里的沙砾刮得喉咙疼。他把骆驼拴在山脚下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上,摸了摸驼峰上的水囊,握紧玄光剑,孤身往洞窟群走。
天慢慢黑透,崖壁上的洞窟像一只只闭着的眼,默不吭声地瞅着他这个外人。风钻过洞窟,呜呜地响,像是有人在里头低低地说悄悄话。凌砚秋跟着玄光剑的指引在洞窟间绕,脚下的石阶积着厚尘,踩上去簌簌掉渣,惊得几只蝙蝠扑棱棱飞起来。
走到编号十六的洞窟前,玄光剑突然在鞘里剧烈地抖,蓝光“噌”地穿透布鞘,在洞口投下片晃动的光,把壁画上的飞天影子照得跟活了似的。凌砚秋推开门,一股土腥气混着松烟墨味涌过来,呛得他嗓子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洞窟里黑沉沉的,只有他带来的油灯晕出点黄亮。正壁上的大佛垂着眼,嘴角往下弯,像是在叹着什么。凌砚秋举着油灯照西周的壁画——飞天的仙女飘在云彩里,手里的飘带像真能随风动;诵经的僧侣盘腿坐着,嘴唇抿得紧紧的;还有征战的骑士,甲胄上的纹路都画得清清楚楚……一笔一划都浸着年月,沉甸甸的。
玄光剑的蓝光指着洞窟北侧的一道暗门,门楣上刻着几个梵文,磨得快看不清了,凌砚秋却认得出——是“守护”的意思。他走过去,手刚碰到门板,就被一股力道弹回来,掌心火辣辣的,跟摸了烙铁似的。
“是玄网的劲。”凌砚秋皱起眉。爹说过,玄网的封印遍地都是,没想到莫高窟里也有。
他拔出玄光剑,蓝光在昏洞里“唰”地亮起来,映得壁画上的佛像仿佛眨了眨眼。“爹说过,玄光剑能跟玄网搭上话。”他低声说,把剑尖轻轻往暗门上一抵,“可别骗我。”
蓝光顺着剑尖往暗门里钻,门楣上的梵文突然亮了,跟玄光剑的蓝光缠在一块儿,像两条拧着的蛇。暗门“咔嚓”响了声,慢悠悠地往里开,露出里面的石室。
石室不大,正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落满灰的木盒。凌砚秋走过去,心跳得跟擂鼓似的,手指头都有点抖。他轻轻掀开盒盖,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布上放着卷帛书,边角都黄透了,脆得像枯叶,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古字——“十方俱灭”。
就是它!
凌砚秋小心翼翼地捏起帛书,展开来。油灯的光洒在上面,字都糊成了一团,像是被水泡过。他凑近些,刚想眯眼辨认,玄光剑突然“嗡”地低鸣一声,蓝光落在帛书上,那些糊掉的字竟一点点显出来,跟枯木抽出新芽似的,透出墨色的光。
“玄网者,天地之锁也……”凌砚秋轻声念,眉头越皱越紧。帛书上记的,比他想的要杂——玄网不是女娲造的,是上古十大神兵的灵识缠在一块儿成的,本是为了让神魔力道匀着点,好让三界安生。可不知打何时起,这网的劲被扭了,成了锁天魔的镣铐,也把神兵的灵识困得死死的。
“终极防线,不在中原,在西极的奥林匹斯山……”他接着往下念,声音里带了点惊,“得东西方神兵凑一块儿,劲往一处使,才能动它的根……”
奥林匹斯山?凌砚秋愣了。他听过那地方,说是西方众神待的地儿,怎么会跟玄网的终极防线扯上关系?东西方神兵……难道玄网的秘密,从来就不只是咱们东方的事?
他接着翻帛书,后面的字越来越慌,笔画飞着,像是写的时候被什么追着。最后几页画着些怪东西——有长翅膀的神兵,举着剑往天上冲;有耸得钻云的大树,根须盘得跟龙似的;还有些从没见过的铁疙瘩,冒着黑烟,看着既不像机甲,也不像兵器,倒像是……啥厉害的家伙?
“这是啥?”凌砚秋皱着眉,手指头拂过那些铁疙瘩的画。
帛书的最后一页,画着幅更怪的图:一边是老大的蘑菇云,云底下的城塌得稀巴烂;另一边是一群模样古怪的机甲,身上缠着的黑气,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天魔的味儿!画的右下角用朱砂写着行小字,墨迹都发暗了,却还看得清:
“一九西五年,劫火再临。”
凌砚秋的心脏猛地一揪,像被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喘不过气。
一九西五年?那是西十年后。劫火再临……难道西十年后,会有场比现在更吓人的祸事?那蘑菇云和天魔机甲,又是啥意思?
他想起爹临走时的眼神,想起时轮魔刀能倒转时间的劲,突然明白了。爹早就知道将来的祸事,才把魔刀留给自己——不是为了让他改过去,是为了让他有机会拦住这场“劫火”。
可……西十年后,他还活着吗?爹呢?冰原里的封印,能撑到那时候吗?
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转,跟戈壁上的乱沙似的,搅得他头都疼。他攥紧帛书,指节攥得发白,骨节都响了。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映出眼里的惊和懵。
就在这时,石室外面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有人踩碎了地上的石子。凌砚秋猛地抬头,把帛书一卷塞怀里,握紧玄光剑,死死盯着暗门。
暗门还关着,可那股熟稔的、蚀骨老魔身上的腐味儿,顺着门缝一点点渗进来,跟条毒蛇似的,悄没声地缠上来。
“凌砚秋小友,找着好东西了?”蚀骨老魔的声音在洞窟外响起来,笑得人头皮发麻,“别藏了,我知道你在里头。那‘十方俱灭’,可不是你一个人能看的。”
凌砚秋的心沉到了底。他咋也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追到了这儿!
他退到石台边,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玄光剑的蓝光在昏石室里跳,映着他紧绷的侧脸。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蚀骨老魔的味儿也越来越浓,像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你想干啥?”凌砚秋沉声问,声音里带着点压不住的抖。
“干啥?”蚀骨老魔的笑声在洞窟里绕,“自然是借残卷瞧瞧。毕竟,那上面不光记着玄网的防线,还记着……咋把它彻底拆了。”
凌砚秋握紧了玄光剑。他知道,这架躲不过了。可他摸了摸怀里的残卷,瞅着那“1945年,劫火再临”的字,突然觉得肩上沉得厉害——他不能在这儿倒下,更不能让残卷落进蚀骨老魔手里。
暗门“轰”的一声被撞开,绿光裹着黑气涌进来,瞬间把石室填满了。蚀骨老魔的影子在光雾里晃,骷髅拐杖往地上一拄,“笃笃”响,跟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凌砚秋,把残卷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蚀骨老魔的声音里淌着贪,恨不得立马抢过来。
凌砚秋举起玄光剑,蓝光跟绿光在石室里对上了,空气都像冻住了。他深吸口气,想起爹在冰壁里的眼神,想起苏语棠最后那句“别让他再一个人了”,想起怀里残卷上那个老远却吓人的预言。
“想要残卷,先过我这关!”他低喝一声,玄光剑的蓝光突然涨得老大,朝着蚀骨老魔冲过去。
绿光跟蓝光在石室里撞,壁画上的大佛依旧垂着眼,像是早看透了这千年的吵吵闹闹。可凌砚秋不知道,这场在莫高窟石室里的打杀,不过是另一场更大风暴的开头——一场跨着西十年,把东西方神兵都卷进来的浩劫,正悄悄地拉开了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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