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浪沫子,“啪嗒啪嗒”拍在渔船甲板上,溅起来的水点子打在脸上,又凉又涩,带着股冲鼻子的咸腥。凌砚秋靠在船舷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平线,玄光剑的蓝光在脚边晃悠,像一汪没放稳的水,忽明忽暗。
在海上漂第五天了。
打从东京码头逃出来,这天就没正经晴过。天总阴沉沉的,海面上的雾浓得化不开,能见度连百丈都不到,偶尔有海鸟扎进雾里,叫得跟哭似的,听着就疹人,像在预警啥祸事。
“喝点水。”炎狱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他手里攥着个军用水壶,壶带子磨得发毛,赤色头发被海风搅成一团,几缕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像没晒干的红布条。这几天,他胸口那点绿光时明时暗的,阿瑞斯残魂的凶气虽说被压着,可总趁夜里他虚的时候往外拱,弄得眼下乌青一片,活像只熬了三夜的熊猫。
凌砚秋接过水壶,拧盖子时“咔哒”一声响。灌了口,淡水带着点铁锈味,倒格外解渴。“谢了。”他顿了顿,瞅向炎狱胸口,“那芯片……还行?”
炎狱低头摸了摸心口,那地方皮肤下鼓着个小硬块,像颗没熟的果子。“凑活。”他咧嘴笑了笑,那笑里多了点以前没有的软乎,“夜里总做梦,净是超霸纪的零碎事儿……有回打了场大胜仗,零把缴获的花环往我头上套,结果被花刺扎得嗷嗷叫,眼泪都飙出来了。”
凌砚秋愣了愣,转头瞅船舱门口。机械姬·零正坐在那儿,背对着他们,金属义肢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跟尊银雕像似的。没了情感芯片,她话少得可怜,大多时候就那么坐着看海,面板上的数据流滚得跟串密码似的,干巴巴的。
“她……”凌砚秋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又觉得多余。
“她就是得缓缓。”炎狱拍了拍他肩膀,掌心的热比以前柔了些,“那芯片里不光记着名字,还有我们一起滚过的泥坑、挨过的刀子。总有一天,她能想起来的。”
凌砚秋点点头,心里却堵得慌。他想起苏语棠,想起她最后化光粒时,睫毛上还沾着忘忧草的碎末——有些失去,怕是这辈子都填不上了。
“嗡——”
舱角的时轮魔刀突然颤了颤,黑沉沉的刀身浮起层淡红,像血浸过的薄纱,晃了晃又没了。
凌砚秋心猛地一跳。这刀自打广岛那回被用过,就一首蔫头耷脑的,跟块普通黑石似的。这会儿突然闹腾,难不成有啥危险要来了?
他走过去弯腰拾起来,刀柄握在手里冰飕飕的,那点淡红早没了,只剩熟悉的沉。可凌砚秋能觉出来,刀身里有啥东西在动,跟条刚醒的蛇似的,在里头拱来拱去。
“咋了?”炎狱也凑过来,眉头拧成个疙瘩,“这刀不对劲。”
“嗯。”凌砚秋攥紧刀柄,指腹蹭着上面的纹路,“它好像……想让我干点啥。”
“让你干?”炎狱愣了下,脸唰地变了,“你想再用它?不行!上回用就折了十年寿数,再用……”
“我知道。”凌砚秋打断他,眼神却倔得很,“可它不会平白无故折腾。这雾太邪乎,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再这么漂着,不等到希腊,就得困死在这海里。”他顿了顿,声压得低了些,“而且我总觉得,这海上藏着啥猫腻,跟天魔脱不了干系的猫腻。”
炎狱没吭声。他知道凌砚秋说得在理。这雾邪性得很,浓得能当棉花絮,连他的龙气都穿不透,像是有啥玩意儿故意拦着路。
“让我试试。”凌砚秋的声里带着股犟劲,“就瞅一眼,看看雾后面藏着啥,咱该往哪走。”
他没说的是,自打在东京瞅见未来的自己捅死爹,他就总觉得,要改命,得先摸清来路。天魔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为啥死盯着世界树不放?这些答案,说不定就藏在哪个被忘干净的时光缝里。
炎狱瞅着他那股犟劲,又瞥了眼舱角闷头坐着的机械姬·零,最终还是点了头。“当心点。”声里带着点悬心,“别硬撑。”
凌砚秋深吸口气,举起时轮魔刀。这回没往里头灌灵力,就把自个儿的念想一点点沉进刀身。他能觉出,刀身里那股憋了半天的劲醒了,带着他的念想钻过层看不见的膜,往某个没去过的时光里扎。
天旋地转间,眼前的景儿突然换了。
灰蒙蒙的雾没了,换成了瓦蓝瓦蓝的天,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海风暖乎乎的,裹着股椰香。脚下也不是晃悠的渔船甲板了,是艘老大的帆船,船帆上印着个眼熟的徽章——哥伦布船队的那个。
凌砚秋愣了。他竟然钻回大航海时代了?
他站在帆船甲板上,周围水手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个黑黢黢的,咧嘴笑时露出白牙,哼着听不懂的调子。船头站着个戴三角帽的,举着望远镜瞅远地方,正是哥伦布本人。
啥都看着正常,透着股子奔头,像幅涂满了光的油画。
可凌砚秋的心却往下沉。他能闻见,这船上藏着股邪味儿,淡得跟根细毒针似的,藏在那片光鲜底下。
他顺着邪味儿找,摸到了船舱底。这儿堆着好些木箱,散着木头混海水的腥气。那股邪味儿,就从最大的那个木箱里钻出来的。
凌砚秋屏住气,悄悄掀开箱盖子。
箱子里没金银珠宝,也没丝绸瓷器,就堆着些黑卵,跟块块大黑曜石似的,表面爬满细纹,随着船晃悠微微动弹。那股邪味儿,就是从这些卵里冒出来的。
“天魔卵……”凌砚秋的眼珠子猛地缩了缩。
他总算琢磨过味来。天魔不是近代才冒头的,早在大航海那会儿,就跟着哥伦布的船溜进这世界了。那些叫“地理大发现”的事儿,说不定打一开始就是场早策划好的入侵。
“嘿!你在这儿瞎摸啥?”个粗嗓门从身后炸起来。
凌砚秋猛回头,瞅见个满脸络腮胡的水手,正恶狠狠瞪着他,手里攥着根粗木棍。“这箱子是船长特意交代看好的,不许瞎碰!”
凌砚秋没搭话,就那么瞅着他。他能瞅见,这水手脖子上挂着个小护身符,上面刻的纹路跟天魔卵上的一样,也冒着那股邪味儿。
看来,这些水手早被天魔勾搭上了,成了帮凶。
“赶紧滚!不然给你一棍!”水手举着木棍,摆出要打的架势。
凌砚秋不想在这儿惹事,该瞅的都瞅见了。他往后退了步,正想转身,眼梢子无意间扫过水手的手腕——那儿戴着个银镯子,镯子上镶着块绿石头,石头里隐约有缕绿光在动,像极了世界树的汁。
“这镯子……”
“砰!”
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眼前的景儿跟玻璃似的碎了。凌砚秋的念想被猛地拽回现实,“噗通”一声跪在甲板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衣裳全被冷汗浸透了,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时轮魔刀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刀身的红光彻底没了,只剩沉沉的黑。
“你咋样?”炎狱赶紧把他扶起来,脸上写满了悬心,“早说不让你用……”
“没事。”凌砚秋摆了摆手,声有点虚,可眼里透着股亮,“我知道了……我知道天魔是咋混进这世界的了!”
他把回溯里瞅见的一五一十告诉炎狱,哥伦布的船,那些黑卵,还有水手镯子上那块像极了世界树汁的绿石头。
“世界树的汁……”炎狱的脸沉得像块铁,“这么说,天魔老早就盯上世界树了?”
“不止。”凌砚秋的眼亮得很,“他们说不定那时候就在海上布了阵,或者说开了条道。咱为啥困在这雾里——咱正从他们老窝里穿呢。”
炎狱闷了片刻,突然闭了眼,深吸了口气。赤色的龙气从他身上慢慢冒出来,像层薄纱,把整艘渔船裹了个严实。
“你干啥?”凌砚秋摸不着头脑。
“别出声。”炎狱的声沉得很,带着股专注,“我试试能不能摸着你说的那条道。龙对水脉最灵,这海里真有世界树的支脉,我准能闻见。”
时间一点点爬过去,海面上的雾好像更浓了,连船帆的影子都糊成一团。机械姬·零还坐在舱门口,就是面板上的数据流滚得快了,跟在算啥急事儿似的。
就在凌砚秋以为炎狱啥也摸不着的时候,炎狱突然猛地睁眼,金竖瞳里迸出点光。
“摸着了!”他指着左前方的海面,声里带着点喜,“在那儿!气儿淡得很,但真是世界树的气!顺着这股气走,准能到希腊!”
凌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瞅,那片雾好像薄了点,隐约能看见道细得像线的绿光,在雾里飘来飘去,跟条透明的带子。
“太好了!”凌砚秋心里头暖烘烘的,这几天憋着的闷好像一下子散了。
可就在这时,机械姬·零突然站了起来,面板转过来对着他们,上面滚出行扎眼的红数据:“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反应,快速靠近中!”
凌砚秋和炎狱同时转头瞅那片绿光的方向。就见原本雾蒙蒙的海面突然掀起个大浪,浪里头裹着个老大的黑影在动,伴着声能震破耳膜的吼,穿破层层雾,首扑过来。
“是海怪!”炎狱的脸瞬间绷紧,赤色龙气“腾”地从身上冒出来,“还是被天魔腌臜过的海怪!”
凌砚秋攥紧玄光剑,蓝光“呼”地烧起来。他知道,这下免不了一场硬仗。
可他心里头却隐隐觉得,这海怪冒出来,怕是不单是碰巧。它像在守着啥,又像在警告——前面的路,比想的要险多了。
而那道象征着盼头的世界树支脉,这会儿在翻江倒海的浪里,看着脆得很,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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