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的水汽裹着铁锈味漫进古刹时,夜琉璃的黑袍正扫过满地碎瓦。她指间的怨离锋泛着冷光,刀身映出牧云半透明的轮廓,像面被摔裂的镜子。
“千年了,你倒还认得我。”她的声音里裹着冰碴,黑袍下摆无风自动,露出脚踝上圈着的银链,链坠是块极小的天魔骨片,“我还以为,你早跟这把破刀一起锈成泥了。”
牧云的残魂在啸山刃上晃了晃,红光弱得像烛火:“阿离,别这样。”
“别叫我阿离!”夜琉璃突然挥刀劈向佛像,怨离锋的黑气撞上佛头,震得整座大殿簌簌掉灰,“我是夜琉璃,天魔公主!不是你当年藏在桃花林里的那个阿离!”她转过身,红着眼瞪凌砚秋,“你就是凌苍澜的儿子?倒跟他有几分像,一样的伪善。”
凌砚秋握着玄光剑,剑尖的蓝光微微颤动——这女人身上的恨意太浓,像化不开的墨,连玄光都觉得滞涩。“杀你父亲的是凌苍澜,与我无关。”
“无关?”夜琉璃笑出声,笑声里全是碎玻璃似的尖碴,“他用玄光剑斩我父亲时,可曾想过‘无关’?我母亲抱着父亲的尸身哭到血尽,他可曾念过‘无关’?”她突然逼近一步,怨离锋的刀身几乎贴到凌砚秋喉间,“你身上流着他的血,握着他的剑,现在跟我说‘无关’?”
牧云的残魂猛地挡在凌砚秋身前,啸山刃的红光炸开,逼得夜琉璃后退半步:“阿离!当年是你父亲自愿死在凌苍澜剑下,他想终结天魔的好战,你忘了吗?”
“我没忘!”夜琉璃的黑袍突然鼓起,无数黑气从袖中涌出,在她身后凝成天魔的虚影,“可他凭什么决定天魔的命运?凭什么用我父亲的命换所谓的‘和平’?”她指着牧云,声音抖得厉害,“还有你!他死的时候你在哪?你抱着你的破刀躲在人间,看着我们天魔被追杀,看着我母亲……”
话没说完,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怨离锋的黑气也跟着乱蹿。凌砚秋这才注意到,她的左手一首藏在袖中,此刻正有血从袖口渗出,滴在地上,瞬间凝成黑色的花。
“你受伤了。”
夜琉璃狠狠擦了擦嘴角,眼神更凶了:“要你管?”她突然转向牧云,怨离锋的刀尖挑起啸山刃的穗子,“你以为把残魂附在刀上,就能赎罪了?你以为这对破刀重逢,就能抵消所有事?”
牧云的红光黯淡下去:“我没想抵消,只想……”
“只想让这对刀重归于好?”夜琉璃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可知这对刀分离时,立下了什么誓?”她猛地抬刀,怨离锋与啸山刃的刀身相抵,发出刺耳的嘶鸣,“双兵本一体,分离立血誓——重逢需以至爱之人心脏为祭!”
“什么?”凌砚秋猛地攥紧玄光剑,蓝光瞬间暴涨。
牧云的残魂剧烈地晃动起来,几乎要从啸山刃上散掉:“你胡说!我从没立过这种誓!”
“你是没立过,可我立了!”夜琉璃的声音突然拔高,黑气在她头顶凝成血红色的誓文,“当年我父亲死的那天,我抱着怨离锋对天魔祭坛起誓,只要这对刀再见,就用你最爱的人的命来祭!牧云,你不是最爱这个凌家小子的爹吗?那就用他儿子的心脏来偿!”
她突然挥刀刺向凌砚秋,怨离锋的黑气像活蛇似的缠上玄光剑的蓝光。凌砚秋没躲,反而往前递了半步,剑尖的蓝光撕开黑气,离夜琉璃的咽喉只有寸许:“你恨的是凌苍澜,冲我来没用。”
“没用?”夜琉璃的刀停在凌砚秋心口前,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杀了你,看他会不会疯!看他会不会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牧云的残魂突然冲进两把刀之间,啸山刃的红光与怨离锋的黑气猛地相撞,炸开的光浪把两人都震开。凌砚秋踉跄着后退,看见牧云的轮廓正在变得透明,红光一点点渗进两把刀里。
“阿离,别再被恨困住了。”牧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立誓时,心里念的不是祭刀,是怕再也见不到我,对不对?”
夜琉璃的刀哐当落地,她捂着脸蹲下去,黑袍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凌砚秋这才发现,她一首藏在袖中的左手上,刻着个模糊的“牧”字,被新的伤口覆盖,又被血重新染亮。
“我没有……”她的声音闷在掌心里,带着哭腔,“我恨你,恨凌苍澜,恨所有……”
“恨解决不了任何事。”凌砚秋捡起啸山刃,刀身的红光己经弱得几乎看不见,“你父亲想用死换来和平,不是让你用恨把它毁掉。”
夜琉璃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那你说怎么办?让我忘了父亲母亲的死?忘了天魔流的血?”她指着自己的左手,“这字刻了千年,早就长进骨头里了!”
凌砚秋把啸山刃递过去,刀身在她面前晃了晃,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眼底除了恨,还有藏不住的疲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知道,用血祭来重逢,不是这对刀该有的结局。”
夜琉璃盯着啸山刃,又看了看地上的怨离锋,突然抓起两把刀,转身就往殿外走。恒河的水汽涌进来,卷着她的黑袍,像只受伤的蝙蝠。
“你去哪?”凌砚秋喊道。
夜琉璃没回头,声音飘在风里,带着点决绝:“去找能解这血誓的人。如果找不到……”她顿了顿,“我就先杀了你,再自己了断。”
话音落时,她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古刹门口,只留下两道刀痕在地上蔓延,像两行没写完的泪。
牧云的残魂在空气中最后晃了晃,红光彻底散了,只在啸山刃上留下道浅浅的纹路,像个没说完的“守”字。凌砚秋捡起地上的怨离锋,发现刀身内侧刻着行极小的字,被黑气盖了千年,此刻正一点点显出来:
“待君归,桃花开。”
他把两把刀并放在佛像前,玄光剑突然轻轻鸣响,剑柄上的永恒之枪碎片亮起来,映出片新的影——是片沙漠,夜琉璃正用怨离锋割开手掌,血滴在啸山刃上,两把刀的红光与黑气交织,在沙地上画出复杂的阵纹,阵中央躺着的,竟是昏迷的凌砚秋。
“神魔同体诀……”凌砚秋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牧云残魂消散前的话,“原来这才是他想说的。”
古刹外的恒河开始涨潮,浪声拍打着石阶,像谁在低声诉说。凌砚秋握紧玄光剑,剑穗上的凤凰珠不知何时染上了点红,像血,又像桃花。
他知道,夜琉璃不会真的杀他,否则刚才就不会停手。那血誓更像个困住她自己的牢笼,而他和牧云,或许是唯一能打开笼子的人。
只是,那所谓的“神魔同体诀”,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需要他和夜琉璃一起练?
风里突然传来阵极轻的脚步声,不似人的步伐,倒像某种鳞甲擦过地面。凌砚秋猛地回头,只见大殿门口的阴影里,蹲着个小小的黑影,正用爪子拨弄地上的刀痕,发出细碎的刮擦声。
那黑影抬起头,露出双金色的眼睛,竟像极了炎狱龙形时的瞳孔。
“你是谁?”
黑影没说话,只是往沙漠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化作道红光,钻进了玄光剑的剑鞘里。剑柄上的永恒之枪碎片突然烫起来,映出的沙漠图景里,除了夜琉璃和昏迷的他,远处还站着个穿德军制服的人影,手里的噬魂魔剑正在发光。
是父亲。
凌砚秋的心猛地一跳。看来,这场关于爱恨的纠缠,终究要在沙漠里做个了断。
他最后看了眼佛像前的两把刀,转身走出古刹。恒河的潮水己经漫上石阶,打湿了他的鞋,带着股咸腥的气息,像谁的眼泪。
远处的天空中,乌云正在聚集,形状像极了天魔张开的翅膀。凌砚秋深吸一口气,玄光剑的蓝光刺破暮色,在潮水上投下道长长的影。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他知道,有些债,总要有人来还;有些恨,总要有人来解。
就像恒河的水,再深的怨,也总有流到尽头的那天。
只是,当他踏上前往沙漠的路时,玄光剑鞘里的那道红光突然闪了闪,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催促。他摸了摸剑鞘,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像炎狱的龙气,又带着点别的……更古老的力量。
肆叁M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V8U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