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窝煤在豹房锅炉里稳定燃烧的第五天，刘瑾的回礼到了——一座半人高的鎏金自鸣钟。钟摆滴答作响，精钢齿轮冷光流转，顶部还有个小巧的铜人，每到整点便僵硬地出来敲钟。
“显摆！赤裸裸的显摆！”林枫围着钟转圈，酸得牙疼，“这老太监还真买到了！得贪了多少银子！”
小安子苦着脸：“皇爷，刘公公的人还说…此钟能推演天象，下次月食就在三个月后的酉时三刻，让陛下早做准备。”
林枫心头一紧。果然！林彩的消息没错！刘瑾这是在下战书，用精准的天象预报告诉他：你的死期可以精确到几点几分。
他憋着一肚子火，目光落在自鸣钟侧面铭文上：“敬献大明刘公，葡使皮莱资恭制”。
“皮莱资？”林枫愣住，“这葡奸不是被朕的‘仙法’吓跑了吗？怎么又和刘瑾勾搭上了？”
苏月白轻声道：“听闻皮莱资并未远离，只在沿海徘徊。刘瑾许了他澳门居留权…”
林枫气得一脚踹在钟座上，痛得抱脚首跳：“朕就知道！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发泄归发泄，危机迫在眉睫。刘瑾手握精确天象预报，足以在下次月食时掀起比皇姑寺更大的风浪。
“必须抢在他前面！”林枫咬牙切齿，“他有的，朕要有！他没有的，朕也要有！”
他猛地看向桌上那枚孤零零的海商透镜：“鲁师傅！把所有水晶、玻璃坯子全拿出来！咱们磨不了大火镜，还磨不了小镜片吗？”
新一轮技术攻坚开始。目标：制造超越这个时代的望远镜。
过程依旧惨不忍睹。磨废的水晶料堆成小山，林枫的眼睛因为长时间调试焦距布满血丝。但当第一个双筒望远镜的粗糙原型被组装起来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枫颤抖着将它举到眼前，对准窗外——
“卧槽！”他脱口而出。
远处的西山轮廓猛地被拉到眼前，连树上的鸟窝都清晰可见！虽然边缘有色散和畸变，但这无疑是真正的“千里眼”！
他兴奋地转动镜筒，无意中扫过慈宁宫的飞檐。镜头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凭栏远眺，竟是太后！她手中似乎也拿着个什么筒状物，正朝豹房方向望着。
林枫吓得猛地放下望远镜。太后也在看？她拿的是什么？
几日后，太后突然传林枫进宫品茶。茶过三巡，太后状似无意地问起：“皇帝近日又在钻研什么新奇物件？哀家听闻豹房夜夜灯火通明。”
林枫心里打鼓，含糊道：“不过是些格物小玩意儿…”
太后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紫铜单筒望远镜——正是番邦进贡的贡品，倍数不高，但做工精致。
“此物名曰‘窥远镜’，倒是新奇。”太后淡淡道，“听闻西苑也能造了？”
林枫头皮发麻，知道瞒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承认：“儿臣仿制了一具，只是粗陋得很…”
“哦？”太后目光扫过他，“拿来哀家瞧瞧。”
林枫只得让小安子回豹房取来那具粗糙的双筒望远镜。太后将两个望远镜并排对比，反复看了许久，久到林枫后背都快湿透了。
终于，她放下望远镜，轻轻叹了口气：“皇帝的‘千里眼’，看得似乎更远些。”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刘瑾送来的自鸣钟，皇帝如何看？”
林枫心念电转，谨慎答道：“确是精巧。但报时推历乃钦天监职责，岂容番邦器物擅专？”
太后若有所思：“是啊…天象时序，关乎国本。”她手指着那具番邦望远镜，忽然道，“皇帝这‘千里眼’若能看得再远些…或许于边关哨探有益。”
林枫猛地抬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后这是…在肯定他的研究方向？甚至暗示军事用途？
“儿臣…遵旨！”他压下激动，谨慎应答。
离开慈宁宫时，太后竟破天荒地让他带走了那具番邦望远镜：“拿去比对着改进吧。莫要…再输给番邦了。”
林枫抱着望远镜，脚步发飘地走出宫门。阳光刺眼，他下意识地举起那具双筒望远镜望向天空——
镜头里，一只信鸽正掠过紫禁城上空。鸽腿上，一点熟悉的绯红印记一闪而过。
是林彩的信鸽！方向…竟是往刘瑾府邸去的？！
林枫缓缓放下望远镜，阳光照在他骤然冷下的脸上。
“小安子，”他轻声吩咐，“去查查，最近还有谁…收到了海商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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