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商林彩的那份清单，在豹房的油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林枫的指尖划过“望远镜十具”、“乙醚五十斤”、“蜂窝煤模具图纸全套”的字样，感觉像是被人用刀抵着肋骨讨要工资条。
“陛下，这分明是敲诈！”鲁大锤气得锤子都快捏弯了，“咱们掉了几层皮才弄出来的东西，她张嘴就要全套！”
苏月白凝视着清单，眉间蹙起：“她索要的皆是成品与图纸，而非核心制法。或许…她并非想自行仿制，而是急需这些‘凭证’，去与他人交易，或是…验证什么？”
“验证？”林枫猛地抓住这个词。他快步走入内室，取出那枚藏着微缩地图的“琉璃泪”，再次将其嵌入蓝色望远镜的镜筒。幽蓝的网格世界重现眼前。他极力调整焦距，凝视那些发光节点——这一次，在更高倍率下，几个关键光点隐约显露出类似仓库结构或船舶轮廓的形态！其中一个节点的光影纹路，竟与清单上林彩娟秀字迹的某种韵律隐隐契合。
一个更惊人的猜测砸中他：林彩及其背后的海商势力，内部绝非铁板一块。她如此急切地需要这些“战利品”，或许是为了在内部的权力博弈或交易中，证明自己的价值与能力，换取更大的话语权或资源。
“她要，就给她。”林枫忽然道，声音平静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断。
满室愕然。
“但不是她要什么就给什么。”他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告诉她，望远镜只能给五具，必须是特制蓝色镜片。乙醚二十斤，最高浓度。模具图纸…可以给，但是最初版，孔洞比例有‘微小偏差’的那套。”
“陛下三思！”小安子急得跺脚，“这仍是资敌啊！”
“是下饵。”林枫冷笑，“朕倒要看看，她拿了这些‘钥匙’，到底想去开哪一把锁！又能给朕带回什么价码！”
交易在高度保密下完成于天津卫外海。林枫依旧未露面。五具蓝色望远镜和二十斤乙醚被放置在一条随波逐流的无人小舟上。海商的人取得货物后，将一只密封的铜管抛入海中。
铜管内的情报让林枫如坠冰窟：皮莱资与倭寇的火炮交接，就在五日后于登州外海无名岛进行，交易物是十门足以改变局部战局的轻型红衣大炮！而“红月”计划的全貌更是骇人——刘瑾竟欲在月食之夜，以“天降警示，清君侧”为名，煽动部分京营兵力控制九门，造成既成事实！
“他敢政变？”林枫难以置信，“京营岂是他能随意调动的？”
苏月白递上一份密报，脸色苍白：“陛下，杨首辅暗中查证，近期有七名京营将领与刘瑾往来异常密切。其中三人，麾下兵力恰好负责西首、阜成、德胜三门防务。”
林枫跌坐在椅中，冷汗浸湿后背。刘瑾这是要兵行险着！
“必须阻止火炮交易！”他猛地站起，“绝不能让这些炮落到任何人手里！”
但如何阻止？派水师必打草惊蛇。那炸膛的“蒸汽喷火器”早己成了废铁。
目光再次落向那具幽蓝的望远镜。一个疯狂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五日后，无名岛海域薄雾弥漫。皮莱资的武装商船与倭寇的安宅船悄然接舷，沉重的火炮正通过滑索转移。
突然，倭船瞭望手发出凄厉尖叫！浓雾之中，数点幽蓝鬼火般的诡光骤然亮起，无声无息地移动、闪烁，如同深渊巨眼凝视着猎物！
更可怕的是，所有被蓝光扫到的倭寇与水手，纷纷感到剧烈头晕、恶心，甚至产生幻象，对着空无一物的海面疯狂劈砍！
“明国妖术！”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皮莱资强令开炮，但炮手在幽蓝光芒的干扰和生理不适下根本无法瞄准！
混乱中，几艘快艇如利刃般切入，训练有素的人员迅速登商船，他们不杀人，只疯狂地用利斧破坏火炮的关键部件——炮闩、瞄准具、膛线！得手后便迅速借雾遁走。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待幽蓝光芒散去，晕眩感消退，皮莱资与倭寇头目只看到甲板上十门变成昂贵废铁的火炮。
数里外，林枫放下望远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身旁，工匠们正小心翼翼地将几面巨大的、背后附着缓慢蒸发乙醚装置的特制蓝色玻璃镜收起。那骇人的“幽灵之眼”，不过是光学投射与低空乙醚喷雾结合的心理战术和生化干扰。
“撤！”林枫低喝，“必须在刘瑾反应过来前消失！”
返航途中，一只信鸽落入船舱。林彩的回信简短而冰冷：
「镜佳，倭寇溃如稚童。然红衣炮毁，刘瑾恐困兽犹斗。慎之。」
林枫捏紧纸条，望向紫禁城的方向。刘瑾的一大利器被废，但狗急跳墙，接下来的反扑必将更加不计后果。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愈发滚烫的琉璃泪，眼中闪过决绝。
“小安子，”他轻声吩咐，语气却不容置疑，“将朕那具调试得最清晰的蓝色望远镜，仔细包好，即刻送入慈宁宫。”
是时候，让最大的投资人验收一下阶段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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