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殿厚重的殿门在一次次撞击下呻吟颤抖，木屑飞溅。刘瑾尖厉的咆哮和乱兵的吼叫被门板阻隔，变得沉闷而扭曲，如同困兽的嘶鸣。
林枫的短铳死死指着林彩，目光却锐利地扫向她所指的那排神龛：“名册？还是陷阱？”
林彩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笑得有些癫狂：“陛下现在还有得选吗？门外是想要你命的，门内是可能想要你命的——赌一把，至少五五开。”她说着，竟不顾枪口，踉跄着走向最角落那个积满厚厚灰尘、供奉着某位无名妃嫔画像的神龛。
她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摸索着画像边框的暗纹，猛地向下一按！
“咔嚓”一声机括轻响，神龛底座竟弹开一个暗格，里面并非纸册，而是几卷颜色深暗、用金线捆扎的羊皮卷轴！
几乎同时，殿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门闩裂纹蔓延！
“拿来！”林枫厉喝。
林彩却一把抓起所有卷轴，猛地后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陛下！先解决门外！否则咱们都得死在这！东西…事后平分！”
（内心OS：临时加价！坐地起价！这海盗作风真是刻进DNA了！）
林枫眼角抽搐，恨不得一枪崩了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但门外的撞门声越来越急，甚至能听到斧刃劈砍木头的声音！
“小安子！顶住！”林枫吼了一声，迅速环顾殿内。目光扫过那盏孤灯、堆积的经幡帷幔、还有林彩身上尚未干透的、疑似火油的污渍…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把乙醚罐都集中过来！快！”他命令身边的护卫，自己则迅速解下腰间那个最大的喷雾罐。
“陛下？”护卫愕然。
“别问！照做！”林枫飞快地将几个乙醚罐的阀门拧到最大，用绳索粗暴地捆在一起，做成一个简陋的爆炸物。乙醚蒸汽极易燃，混合空气后甚至能爆炸——这是他之前做实验时差点酿成大祸的教训！
“所有人！退到最里面！捂住口鼻！”林枫将这危险的包裹放在殿门正后方，拉起一根细绳引到后方。
“林彩！”他看向那海商女子，“灯！”
林彩瞬间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疯狂的赞赏。她猛地将手中那盏孤灯掷向殿门方向！
灯油泼洒，遇木即燃！
几乎在火星溅起的瞬间，林枫猛地拉动绳索，将那捆乙醚罐拖入火中！
“趴下！”
轰——！！！
并非震耳欲聋的巨响，而是一种沉闷的、压抑的爆鸣！巨大的气浪混合着浓烈的乙醚甜香和焦糊味猛地扩散开来，瞬间冲垮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殿门！
更可怕的是，高浓度的乙醚蒸汽被点燃后，形成了一道短暂却致命的火焰冲击波，夹杂着令人窒息的烟雾，如同无形的巨拳，狠狠砸向门外正拥挤着试图冲进来的乱兵！
惨叫声、咳嗽声、重物倒地声瞬间响成一片！门外的攻势为之一滞！
“冲出去！”林枫趁机大吼，用湿布捂住口鼻，第一个冲过仍在燃烧的殿门废墟。短铳轰鸣，将一个挣扎着爬起的头目击倒。
护卫们紧随其后，与门外被炸蒙、熏得东倒西歪的乱兵短兵相接。林彩也咬着牙，将那些羊皮卷轴塞入怀中，拔出匕首加入战团。
混乱中，林枫看到了被亲信护卫着、站在稍远处指挥的刘瑾。老太监的脸色在火光下惨白如鬼，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他显然没料到皇帝竟会用这种同归于尽般的疯狂方式破局！
“刘瑾！”林枫举铳瞄准，却被层层涌上的乱兵挡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更加密集的火铳声和整齐的脚步声！一面“杨”字大旗在火光照耀下隐约可见！
“朝廷援军己至！降者不杀！”杨廷和苍老却威严的声音透过夜色传来。
刘瑾的乱兵顿时军心大乱！
刘瑾眼见大势己去，怨毒地瞪了林枫一眼，在亲信掩护下，竟不顾一切地转身欲逃！
“哪里走！”林枫岂能放他离开，立刻带人追去。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首如同幽灵般游斗在林枫附近的林彩，突然如同猎豹般窜出！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匕首划出一道寒光，首刺刘瑾后心！
刘瑾的亲信拼死阻拦，刀剑相交！林彩身形诡异地一扭，避开致命一击，匕首却仍狠狠扎入了刘瑾的肩胛！
老太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林彩也付出了代价——一名亲信的长刀划过了她的手臂，深可见骨！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就这么一耽搁，更多的援军涌入，瞬间将刘瑾及其残部团团围住。杨廷和在将士簇下大步走来，面色冷峻。
“刘瑾，你可知罪！”
刘瑾披头散发，肩头血流如注，状若疯魔，只是嘶声咒骂。
林枫喘着粗气，走到被制服的刘瑾面前，又看向因失血而脸色苍白、靠墙坐下的林彩。她怀中，还紧紧抱着那些羊皮卷轴。
“陛下，”杨廷和看向林枫，目光复杂，又扫过狼藉的现场和奇装异服、来历不明的林彩，“此间…”
“杨卿，刘瑾及其党羽，交由你按律处置。”林枫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威严，“清理宫闱，安抚各处。此间所有事宜，朕自会向太后和朝堂交代。”
他走到林彩面前，蹲下身，伸出手：“东西。”
林彩抬头看他，眼神闪烁，最终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将怀中那几卷染了她鲜血的羊皮卷轴，慢慢放入林枫手中。
“合作…愉快，陛下。”她声音低哑，“我的‘诚意’…送到了。希望陛下…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她头一歪，竟像是昏了过去。
林枫握着那沉甸甸、带着血腥和未知的卷轴，看着眼前昏迷的海商、被俘的权阉、以及一片狼藉的宫殿。
“红月”之夜，以一种惨烈而混乱的方式，暂告段落。
但他知道，一切，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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