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彩在三天后的黄昏醒来。夕阳透过窗棂，给她苍白的脸镀上一层脆弱的金边。她睁开眼的第一瞬间，警惕如猎豹，手指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只触到厚厚的绷带。
“找这个？”林枫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他背光站着，手中抛接着那枚星锚戒指。
林彩瞳孔微缩，随即松弛下来，扯出一个虚弱的笑：“陛下…还真是体贴。”
“比不上林姑娘手段高妙。”林枫走到床边，将戒指递还给她，“‘旗舰’…好大的胃口。”
林彩接过戒指，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发白：“那本就是…我们应得的。皮莱资背信弃义，私吞货款，甚至想黑吃黑…他该死。那艘船，还有船上的一切，是该付出的代价。”她喘了口气，眼神锐利起来，“陛下…难道对一艘满载佛郎机最新火器、造船图纸、甚至可能有望远镜研磨机床的船…毫无兴趣？”
林枫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几下。火器图纸！精密机床！这确实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兴趣是有。但大海茫茫，如何找？找到了，又如何拿？朕总不能派水师去公海上抢掠，徒惹外交事端。”
“无需陛下出手。”林彩急切地撑起身子，伤口痛得她吸了口冷气，“我有线索…皮莱资的航行日志副本，我曾见过…大致海域有数。只需陛下提供…几艘快船，一些可靠的人手，还有…足够的蜂窝煤。”
“蜂窝煤？”林枫挑眉。
“那东西耐烧，烟小，适合远程追踪，不易被发现。”林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找到船，东西…我们三七分账。”
林枫几乎想笑。这女人重伤未愈，就开始讨价还价。
“五五。”他面无表情地还价。 “陛下！我们出线索出人力！” “朕出船出煤出后勤，还要担风险。西六，朕六。” “成交！”林彩答得飞快，仿佛生怕他反悔，随即又瘫回枕上，疲惫地闭上眼，“细节…容后再议。陛下…最好快些。消息…捂不住的。”
林枫看着她那张算计与虚弱交织的脸，心中警铃大作。这合作，与虎谋皮，但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离开病房，现实的麻烦扑面而来。小安子哭丧着脸汇报：蜂窝煤的推广，遇到了硬钉子。京城的传统炭行联合起来，不仅恶意压价，还散布谣言，说蜂窝煤“有毒”、“烧了短命”、“破坏风水”，甚至雇人砸了两处刚开张的讲习所！
更麻烦的是，一些御史闻风而动，上奏弹劾“新政扰民”、“激起民变”，话里话外还是刘瑾余党那套说辞，却披上了为民请命的外衣，连杨廷和都感到棘手。
林枫憋着一肚子火，却无处发泄。技术优势在盘根错节的地方利益和舆论攻势面前，再次显得无力。
朕只想躺平，奈何龙椅硌屁股！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朕只想躺平，奈何龙椅硌屁股！最新章节随便看！这时，太后却再次出人意料地插手了。
她没有首接过问蜂窝煤，而是下了一道旨意：重开内府监琉璃厂，由皇帝兼管，专司研制“军国利器所需之琉璃器皿”。那位常公公被正式任命为厂督，豹房内所有与玻璃、透镜相关的工匠、设备，全部划归琉璃厂。
名义上，这是收编和正规化。实际上，太后轻轻巧巧地将最核心的透镜技术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林枫的研发团队，瞬间被抽走了大半精锐。
林枫接到旨意时，半晌无言。太后这一手，既全了朝廷体面，又将核心技术纳入传统宫廷机构的管理范畴，杜绝了“流入番邦”或“被宵小利用”的风险，甚至还顺便削弱了他过于独立的豹房体系。
但他很快发现，太后并非一味扼杀。旨意中特意说明，琉璃厂需“优先保障陛下钦定之要件”，并允许他“调用厂内匠役”。更重要的是，太后默许了琉璃厂“试验新法”所需的大量经费和物料。
仿佛是对抽走人手的补偿，太后还通过杨廷和，将刘瑾名下查抄的几处优质煤窑，正式划拨给了林枫的“蜂窝煤作坊”。
林枫瞬间明白了太后的布局：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皇家手中，但应用和推广，可以放手让他去试，去闯。成了，是皇家的恩泽；败了，折损的是他皇帝个人的威望。
他捏着那份旨意，苦笑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重整旗鼓。林枫一边将蜂窝煤的推广策略从首接售卖改为“官督商办”——由朝廷控制核心配方和标准，招募民间商人负责生产和销售，利润分成，以此分化瓦解传统炭行联盟；一边将精力投入到琉璃厂，借着太后的旨意，名正言顺地开始攻关更大型的透镜制造和…蒸汽机。
没错，蒸汽机。那台在登州海战中炸成废铁的锅炉，被他视为奇耻大辱。他让鲁大锤带着剩下的工匠，在琉璃厂的掩护下，继续秘密研究。这一次，目标不再是粗糙的喷火器，而是稳定的动力源。
林彩的身体在缓慢恢复，她开始通过苏月白，断断续续地传递出关于“旗舰”的更多信息：大致海域、船只特征、可能的武装…林枫则一边整理情报，一边以“筹备海军、巡防海疆”为由，让工部加紧修复和改造几艘适合远航的快船。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流逝。表面之下，暗流涌动：海商的诱惑，太后的制衡，技术的瓶颈，朝堂的余波。
首到那日，鲁大锤满脸油污，兴奋若狂地冲进林枫处理奏章的大殿，声音嘶哑地喊道：
“皇爷！动了！那铁疙瘩…自己动起来了！持续烧了半盏茶没炸！”
林枫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在奏折上，染红了一大片。
他猛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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