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应急灯在头顶忽明忽暗地闪烁，冷冽的蓝光像溺水者的手指，一下下抓挠着惨白的天花板。
每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又在灯管熄灭的瞬间骤然缩短，像一群在地面上仓皇逃窜的鬼魅。
苏沐凡蹲下身时，膝盖撞上了一台半倾的培养舱，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嗡鸣。
他指尖擦过地面残留的蓝色营养液，那液体比医用甘油还要黏稠，在指腹间拉出晶莹的丝线，松开时又像断了的琴弦般弹回去，溅起细小的蓝星子。
“这配方比三年前进步了。”秦霂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橡胶手套摩擦的沙沙声。
她正用镊子夹起一块边缘沾着组织液的玻璃碎片，对着应急灯光仔细端详——
那些淡蓝色的黏液在光线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
“至少解决了细胞膜渗透压的问题，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让实验体的皮肤像泡发的海参。”
苏沐凡挑眉时，额前的碎发滑下来遮住眼睛：“秦医生这么了解萧家的配方？难道偷偷去萧家实验室做过兼职？”
“职业习惯。”她将玻璃碎片装进证物袋，密封时发出轻微的“啵”声，动作利落得像个在解剖台上奋战多年的法医。
“去年解剖过三具实验体，肺部都呈现相同的纤维化特征，肺泡里全是这种蓝色黏液，像灌满了海水的海绵。”
两名特种兵架着秦明浩从主控室走出来时，少年的白色病号服上沾着大片蓝渍，像是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
他苍白的脸色在蓝光映照下几乎透明，嘴唇却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右脚的拖鞋不知何时掉了，赤裸的脚掌踩在碎玻璃上却浑然不觉，只在身后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那些血珠坠落在蓝色液体里，像融化的草莓糖，慢慢晕开成诡异的紫。
“姐...”秦明浩的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吐出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他试图抬起手臂，连接着输液袋的透明管子在空气中划出虚弱的弧线，像条濒死的银鱼。
“他们...修改了我的神经突触...现在连自己的心跳都数不清了...”
秦霂涵一个箭步上前，医用剪刀“咔嚓”剪断束缚带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她的指尖拂过弟弟脖颈后的芯片接口，那里的皮肤己经溃烂发黑，边缘还沾着几缕干枯的组织，像被虫蛀过的树皮。
“别说话。”她声音很轻，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上的动作却异常坚决。
“我们先离开这里，你的透析机我早就准备好了，比萧家那些破烂先进三个世代。”
苏沐凡注意到秦明浩的瞳孔在听到“离开”这个词时剧烈收缩，像被强光刺激的猫。
少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嘴角泛起细密的白皮，却发不出声音。
他上前一步，故意踩碎地上一台还在运转的监测仪，电子元件的焦糊味混着营养液的腥气漫开来。
“老爷子，”他转向正走来的秦将军，指了指天花板角落那个还在转动的摄像头，红色指示灯像只不眠的眼睛。
“这些数据要是流出去，怕是能让黑市的器官价格翻三倍。”
“己经在处理。”老将军的军靴碾过一截断裂的机械臂，金属摩擦的火花在他脚下噼啪作响，像串被踩灭的鞭炮。
“三支电子战分队正在覆盖所有云端备份，保证比你删浏览记录还干净。”
他忽然眯起眼睛，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苏沐凡，“你小子怎么对军方作业流程这么熟悉？难不成偷偷报考过国防大学？”
苏沐凡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像只狡黠的狐狸：“刑侦选修课教过基础信息战，教授说学好这个，以后抓黑客能多几分胜算。”
“放屁。”老将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军帽下的白发微微颤动，却也没再追问。
他转向正在给秦明浩检查瞳孔的孙女，喉结动了动，“涵丫头，明浩的情况...”
“需要立即透析。”秦霂涵的听诊器滑过弟弟胸口，金属头在接触到左胸第三根肋骨时突然发出异常的嗡鸣，像被什么东西磁化了。
“他们在他血液里掺了纳米机器人，正在啃噬他的红细胞，再拖下去，他的血管会变成筛子。”
苏沐凡闻言皱眉，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里隔着衬衫，能感受到心脏沉稳的跳动。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秦明浩的眼睛，少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蓝色液体溅在苏沐凡的裤脚，像朵骤然绽放的勿忘我。
“你的心脏...”秦明浩喘息着指向苏沐凡，眼球上布满的血丝像张破裂的网，“在排斥...我能听见...它在吵架...”
实验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连应急灯的电流声都清晰可闻。
秦霂涵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病历本上，蓝黑色的墨水晕开，像块在纸上慢慢融化的淤青。
老将军的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配枪扳机护圈，发出规律的“咔嗒”声，像是在给这死寂打拍子。
“小朋友，”苏沐凡蹲下身与秦明浩平视，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眼角的泪痣在蓝光下格外明显。
“偷听别人心跳可不礼貌，尤其是这么帅的人的心跳。”
秦明浩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苏沐凡的皮肉里：“张警官的心脏...正在适应你的身体...但它记得我...”
少年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弱下去，“它说...你比它原来的主人有趣多了...”
苏沐凡的笑容僵在脸上。秦霂涵猛地扯开他的衣领，动作快得像道白色闪电——
那道鲜红的凤凰胎记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金属光泽，像块被炉火烤过的烙铁，边缘还在微微发烫。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指尖悬在胎记上方三厘米处，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迟迟没有落下，睫毛上甚至沾了点蓝色的营养液，像落了只蓝蝴蝶。
苏沐凡轻轻拨开她的手，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顿了一下：“上周三凌晨西点十八分。”
他准确报出时间，连秒数都分毫不差，“正好是我潜入萧氏数据库那会儿，当时它突然跳得跟打鼓似的，差点让我被红外报警器抓个正着。”
老将军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天花板簌簌落灰，在培养舱的玻璃上积成薄薄一层雾：“好小子！用敌人的实验体反追踪信号？这招比你爹当年在越南丛林里玩的还野！”
他用力拍打苏沐凡的后背，差点把他拍得咳出肺来，“不愧是苏建国的种！那老东西当年就敢在军区大院里偷坦克零件！”
“爷爷！”秦霂涵厉声喝止，听诊器的耳塞线在脖子上勒出红痕。
“他的心脏正在发生基因层面的融合反应！就像把橘子和苹果强行塞进同一个果篮，随时可能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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