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西门的铁栅栏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铁锈剥落的斑驳处露出银灰色的内里，像老人皲裂的皮肤。
苏沐凡的指尖擦过生锈的锁链时蹭出一道红痕，血珠刚渗出就被晚风冻成细小的冰晶。
远处急诊科的霓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长成一道扭曲的黑色剪影，随着灯光闪烁忽明忽暗，像某种活物在蠕动。
他看了眼腕表——18:57，秒针正沿着表盘边缘固执地滑向数字12，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街角格外清晰。
第三个垃圾桶散发着消毒水与腐烂水果的混合气味，甜腻的酸腐味钻进鼻腔时，苏沐凡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帆布鞋底碾过地面的碎石子，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垃圾桶后方。
阴影里堆着几个扎紧的黑色垃圾袋，其中一个的结松了，露出半截沾着血渍的纱布。
就在这时，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突然从阴影中伸出，指尖夹着张对折的纸条。
边缘还沾着点碘伏的黄色痕迹，像片被药水浸泡过的枯叶。
“秦医生让你来的？”苏沐凡没接纸条，反而闪电般扣住对方手腕，指腹精准地按在桡动脉上——
脉搏沉稳有力，每分钟72次，比常人略慢，带着某种刻意控制的节律。
“松手。”对方的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像被棉花堵住的喇叭。
另一只手举起《柳叶刀》杂志，封面上的手术器械照片在路灯下反着冷光。
“除非你想试试最新款的骨锯——锯齿比鲨鱼牙还锋利，拆骨头像切黄油。”
苏沐凡轻笑一声，松开钳制时故意用指甲刮了下对方的腕骨：“秦霂涵的助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能拿手术刀的样子。”
“实习生。”对方摘下口罩，露出张稚气未脱的圆脸，右颊有个浅浅的酒窝。
笑起来像藏了颗糖，“林小满，医学院大五。秦老师说你可能会动手，特意让我多带了几支镇定剂。”
她从白大褂口袋掏出张门禁卡，塑料卡片在路灯下泛着蓝光。
“秦老师说你会翻墙，但3号楼的监控上周刚升级成热成像的，你就算裹着棉被也能被当成可疑热源。”
苏沐凡接过卡片，塑料表面还带着人体的余温，比他的指尖暖了至少三度：“她人呢？让实习生来接头，不怕我把你卖了？”
“手术中。”林小满指向远处亮着红灯的窗口，玻璃上凝结的水汽模糊了里面忙碌的身影。
“有个车祸伤员脾脏破裂，血库告急，她亲自上阵给病人输血——AB型，跟你一样。”
她突然压低声音，酒窝陷得更深，像藏着个秘密，“你要查的资料在病理科冷库，密码是她生日倒过来。猜不出来？”
“她生日几号？”苏沐凡挑眉，指尖无意识地着卡片边缘的齿痕。
林小满瞪大眼睛，口罩差点重新戴歪：“你不知道？秦老师的生日在医院内网挂了三年，连保洁阿姨都能背下来！”
随即露出促狭的笑，从白大褂口袋里又掏出张纸条，上面是秦霂涵标志性的潦草字迹。
『别费心猜了，1029。再敢偷看我人事档案，下次给你输葡萄糖酸钙——过敏的那种，剂量保证让你体验全身抽搐的快乐。』
苏沐凡将纸条折好塞进内袋，指尖触到张锐的警徽，金属的冰凉瞬间穿透布料：“冷库有守卫？”
“老周值班，但他今晚喝了半斤二锅头，现在估计在值班室打呼。”
林小满突然噤声，远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束在地上扫来扫去，像在寻找什么丢失的东西。
她迅速将苏沐凡推进灌木丛，自己挡在前面，举起病历本假装记录，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
“但别高兴太早，他的呼噜声能惊动整栋楼的声控灯。”
两名保安晃着手电筒经过，光束扫过灌木时，苏沐凡屏住呼吸。
一片枯叶粘在他后颈，冰凉的触感像刀锋贴在了皮肤上。
他能闻到林小满身上淡淡的护手霜味，混杂着消毒水的气息，意外地并不难闻。
“小林医生又加班？”年长的保安打招呼，手电筒的光在她病历本上停留了一秒。
“最近实习生真辛苦，比我们家那上高三的小子还拼。”
林小满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恰好挡住她的眼神：“张叔，3号楼的电梯又坏了，卡在西楼不动弹，能帮忙报修吗？”
她故意提高音量，同时用脚尖将苏沐凡往阴影处又踢了踢，力道不大，却精准地避开了他腿上的旧伤。
等脚步声远去，苏沐凡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时，头发上沾满了草屑和蜘蛛网。
他拍打着身上的落叶，笑道：“演技不错，不去考电影学院可惜了。”
“比不上你。”林小满伸手拍掉他肩上的一片枯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皮肤，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上个月装成送外卖的混进ICU，监控室现在还在查那个戴着鸭舌帽、把奶茶洒在监护仪上的‘肇事者’。”
她看了眼手表，表盘上印着只卡通小熊，“秦老师让我转告——
冷库第三排架子最底层，贴着‘特殊样本’的银色保温箱，别碰其他任何东西，尤其是标着‘X-0’的绿色箱子。”
“为什么？”苏沐凡挑眉，注意到她提到“X-0”时，指尖微微发颤。
“除非你想知道自己的心脏在零下80度能跳多久。”
林小满递来件叠好的白大褂，袖口处别着个印着“病理科”的胸牌，照片上的人长着张陌生的脸。
“尺码可能小了点，将就穿，秦老师说你要是敢弄脏，就用手术刀帮你改领口——免费的，就是可能有点疼。”
苏沐凡套上白大褂，袖口果然短了两公分，紧绷在手臂肌肉上像层湿抹布。
他活动着肩膀，调侃道：“她就不能盼我点好？比如祝我顺利拿到样本，回来请她吃顿好的？”
“秦老师说，等你活着出来，她请你吃医院食堂的糖醋排骨。”
林小满突然笑起来，酒窝在路灯下若隐若现，“那可是她的最高礼遇，上次给她颁奖的院士都没这待遇。”
远处传来推车的轱辘声，她脸色一凛，猛地将苏沐凡推进走廊。
“快走！记住，冷库温度是零下25度，超过十分钟就会冻伤，你的心脏受不了骤冷——这是秦老师特意叮嘱的，说了三遍。”
苏沐凡捏着林小满塞来的小暖手宝，硅胶外壳上印着只啃胡萝卜的卡通兔子——明显是女生用的款式。
他举着暖手宝晃了晃：“这也是秦医生的？她还有这么少女心的一面？”
“我的！”林小满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记得还我！这是我妈给我求的平安符！”说完转身就跑，白大褂下摆像鸽子的翅膀般翻飞，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走廊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像群被困住的飞虫，将苏沐凡的影子投在绿色墙裙上，忽长忽短。
他刷卡进入3号楼时，感应器发出刺耳的“嘀”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像是某种不祥的警告。
电梯里贴着医院平面图，苏沐凡用手机拍下时，镜面反射出他身后的清洁工——那人始终低着头。
帽檐压得很低，但推车里的水桶反光中，能看到他耳后有个暗红色月牙形纹身，像枚诡异的烙印。
“血月的人...”苏沐凡假装整理头发，实则通过镜面仔细观察。
那人的手指关节粗大，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茧，不像是常年握拖把的手。
当电梯停在五楼，清洁工突然咳嗽起来，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明显是刻意伪装的：“病理科今晚消毒，闲人免进。”
苏沐凡按下关门键，脸上挂着无害的笑：“我去六楼检验科，尿急。”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他看见清洁工摸出了对讲机，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按着什么。
六楼走廊空无一人，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灯像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苏沐凡推开消防门时，铰链发出年迈般的呻吟，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楼梯间的寒气顺着裤管往上爬，像无数根细针在刺着皮肤。
他数着台阶往下走，每一步都在心中默念张锐的警号——20150317，像是某种护身咒语，让他混乱的心跳渐渐平稳。
冷库的铁门泛着霜花，门把手冻得像块冰。
密码键盘上的数字被磨得发亮，显然经常被使用。
苏沐凡输入1029时，指尖己经冻得发麻，按键的反馈几乎感觉不到。
电子锁“咔哒”一声弹开，白雾般的冷气涌出来，扑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刺得他鼻腔发酸。
(http://www.220book.com/book/V94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