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排金属架结着厚厚的冰霜，最底层的银色保温箱被冻在架子上。
“特殊样本”的标签被血渍污染了一半，暗红色的痕迹在白色背景上像朵绽开的花。
苏沐凡单膝跪地，膝盖立刻被寒气浸透，冻得骨头生疼。
保温箱的锁扣冻住了，他哈了几口热气，白雾在睫毛上结出细小的冰晶，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箱子里整齐排列着十几支真空采血管，标签上的日期显示这是近三个月的样本。
苏沐凡抽出贴着“X-17”的那支，暗红色血液在玻璃管中微微晃动，像是被困住的活物。
他拧开林小满给的钢笔录音笔，磁吸头“啪”地粘在金属架上，位置隐蔽得恰到好处。
突然，冷库外传来脚步声，靴底碾碎地面冰碴的脆响清晰可闻，一步一步，像踩在人的心脏上。
苏沐凡迅速关箱推回原位，闪身躲到第二排架子后。
透过试管间的缝隙，他看到铁门被推开，两个穿防护服的身影提着取样箱走进来，橡胶鞋底在冰面上打滑，发出“吱呀”的声响。
“X-17到X-23，全带走。”左边的人声音经过口罩过滤显得沉闷，像隔着层棉花，“教授说这次要测端粒酶活性，尤其是17号，他特别关注。”
右边的人蹲下身开锁时，后颈露出同样的月牙纹身，只是颜色更深些：“听说17号样本很特别？是那个警察的？”
“移植者的血样，心脏供体是个警察。”
穿防护服的人翻找着试管，动作粗鲁地将几支管子碰倒在地，“教授说他的端粒长度异常，像是...”
录音笔突然从架子上脱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声，在空旷的冷库中格外刺耳。
两人猛地抬头，手电筒的光束像毒蛇般扫来扫去。
苏沐凡屏住呼吸，看见自己的哈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暴露了藏身的位置。
“谁？”穿防护服的人首起身，手摸向腰间，动作警惕得像头被惊动的野兽。
苏沐凡瞥见冷库角落的消防喷淋头，迅速掏出手机调出某个频率的声波软件。
当刺耳的蜂鸣声响起，喷淋头突然爆裂，冰水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在地面结出层薄冰。
趁两人慌乱躲避时，苏沐凡猫腰冲向门口，却在拐角撞上个推着器械车的护士。
车上的手术器械叮当作响，最上层的骨锯滑落下来，闪着寒光朝他脚边坠去——
他下意识伸手去接，掌心立刻被冰冷的金属冻得发麻。
“接得不错。”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秦霂涵摘下护士帽，盘起的黑发间还夹着枚没取下的手术夹，像根细小的银针。
“但下次记得先看路，这里的骨锯可没装安全锁。”
她踢了踢器械车下层，金属挡板应声而开，露出个狭窄的空间，“躲进去。”
苏沐凡蜷进狭窄的车厢时，膝盖抵到了她的腰。
秦霂涵身上还带着手术室的无菌剂味道，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意外地让人安心。
“你不是在手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外面的人听到。
“提前结束了。”她推着车往外走，声音轻得像耳语，“脾脏没保住，但人活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支试管塞给他，玻璃管壁还带着她的体温。
“X-17的备份，我上周就准备好了，就知道你这冒失鬼会出岔子。”
冷库方向传来怒吼声，夹杂着玻璃破碎的脆响。
秦霂涵猛地加快脚步，推车的轮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
经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抬头，推了推眼镜：“秦医生，3号手术室的病人醒了，一首在喊疼。”
“给他用镇痛泵。”秦霂涵面不改色，指尖在苏沐凡藏身的隔板上敲出摩斯密码：『别动，有监听』。
脚步声逼近，穿防护服的人拦住推车。
手电筒的光扫过秦霂涵的脸：“有没有看见可疑人员？穿白大褂，身高大概一米八。”
秦霂涵拿起车上的登记表，慢条斯理地翻着页：“除了你们两位在非消毒时间进冷库、还弄响了消防警报的？”
她突然掀开上层纱布，沾血的手术器械在灯光下寒光凛凛，闪得人睁不开眼。
“还是说...你们想帮我清点器械？刚做完手术，正好缺两个帮手清洗骨锯。”
对方显然被她的气势镇住，后退半步：“抱歉，秦医生。”
两人匆匆离开时，其中一人的对讲机里传来沙哑的声音：“样本呢？教授在等...否则...”
推车拐进电梯间，秦霂涵按下B2键才放苏沐凡出来。
他的睫毛上还挂着冰碴，手指冻得发青，像根根青紫色的冰柱。
秦霂涵皱眉，不由分说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后颈上，那里的皮肤温热得惊人：“低温症初期，忍着点，总比冻掉手指强。”
温热的肌肤相触瞬间，苏沐凡倒吸口气——她的体温高得不正常，像发着高烧。
“你发烧了？”他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皮肤下血管的跳动，比平时快了很多。
“连续三台手术，正常反应。”电梯到达地下二层，她拽着他走向停车场。
步伐有些踉跄，“林小满在车里等你，样本交给她做快检，她的技术比实验室的老机器靠谱。”
突然按住他掏手机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惊，“别录音，停车场有信号干扰器，教授的人早就布置好了。”
远处车灯闪了闪，林小满从一辆贴着“器官转运”标志的面包车里探出头，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秦霂涵将试管交给她时，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快得像没发生过。
“等等。”苏沐凡拉住要返回医院的秦霂涵，她的白大褂袖口沾着血渍，在昏暗灯光下呈现黑紫色。
“那个教授是谁？端粒酶又是什么？为什么他们这么在意张锐的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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