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货轮又鸣响了汽笛，这次的雾笛声里，混着秦明朗和克隆体们同步的笑声，像七重奏的和弦，每个声部都带着独特的调子。煤球在纸箱窝里打了个哈欠，尾巴扫过那枚完成使命的项圈，阳光透过玻璃珠，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彩虹，红、橙、黄、绿、蓝、靛、紫，恰好对应着七个克隆体手链的颜色。那彩虹像个温柔的拥抱，将码头上的所有人、所有故事都揽在怀里，连空气里都飘着金枪鱼罐头的咸香和草莓大福的甜腻，混杂成一种名为“归宿”的味道。
秦明朗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猫薄荷盆栽，放在煤球的纸箱窝旁。小家伙立刻凑过去，鼻子在叶子上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震得盆栽叶子微微发颤。“这是用克隆体营养液种的，”他笑着解释，指尖拂过叶片上的露珠，“比普通猫薄荷效力强三倍，能让它睡上一整天——也该让这小家伙好好歇歇了，当间谍可比当宠物累多了。”
系主任拄着拐杖走到集装箱旁，伸手抚摸着锈迹斑斑的铁皮，上面还留着当年秦明朗用马克笔画的凤凰涂鸦，虽然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但凤冠的弧度依然清晰。“那时候明朗总说，凤凰不该被困在笼子里，”老教授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拐杖头轻轻敲着涂鸦的位置，“现在看来，他做到了。”
苏沐凡突然发现赵铁的小伙子们正围着7号克隆体，听他讲如何用基因序列编乐谱。那年轻人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碱基对，A和T组成低音，C和G构成高音，组合起来竟和码头的海浪声隐隐相合。“这是煤球的呼噜声谱成的曲子，”7号笑着指了指纸箱里的猫，“它每次睡熟了都这样，我听了五年，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
秦霂涵蹲在哥哥身边，看着他给煤球梳毛。梳子齿划过猫毛的声音很轻，像在梳理一段段纠缠的记忆。她突然注意到哥哥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照片，抽出来一看，是小时候的自己抱着煤球，哥哥站在旁边比着鬼脸，背景正是这个码头，三号吊塔的警示灯在照片里闪着模糊的红光。“这张照片我找了好久，”她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的折痕，“原来被你藏起来了。”
“怕你总对着照片哭鼻子，”秦明朗从她手里拿过照片，用指腹擦去上面的灰尘，“那时候你总说煤球会丢，我就偷偷把照片藏起来，想告诉你只要我们记得，它就永远不会丢。”他顿了顿，突然笑出声，“其实是怕你抢我的草莓大福，藏照片时顺手塞进口袋的。”
苏沐凡靠在铁链上，看着远处的海鸥掠过海面，翅膀尖沾着的浪花在阳光下像碎钻。他摸出那个消防斧开瓶器，在手里转了个圈，金属的凉意混着海风的咸湿，竟让人觉得格外踏实。“说真的，”他对着秦明朗喊，“回头教我认认基因链呗，万一以后煤球生了小猫，我好给它们编个家族谱——用碱基对写，肯定特别酷。”
“先学会给猫铲屎再说，”秦霂涵笑着回头怼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煤球正偷偷叼着项圈往苏沐凡的夹克上蹭，像是在做标记，“它可记仇着呢，你上次说它胖，它到现在还没给你好脸色。”
萧鼎天消失的地方，此刻长出了一小丛绿色的植物，叶片形状像极了缩小的凤凰尾羽。系主任说那是基因重组后的蕨类，只有在磁场消失的地方才会生长。7号克隆体摘了片叶子，对着阳光看，叶脉的纹路里竟能看到细小的猫爪印，像煤球踩过的痕迹。
赵铁的快艇鸣了声笛，提醒他们该走了。小伙子们己经把金枪鱼罐头搬上了船，还特意留了一箱放在码头，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煤球专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猫脸。“这是按凡哥说的，给‘计划总监’的工资，”一个年轻人笑着喊，“下个月准时送来，保证是最新鲜的！”
秦明朗把照片放回口袋，最后摸了摸煤球的头。小家伙难得没躲开，反而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确认。“我们该走了，”他站起身，拍了拍秦霂涵的肩膀，“去吃草莓大福，再不去要化了——这次让你吃三个，不许抢我的。”
苏沐凡走在最后，路过纸箱窝时，煤球突然从里面跳出来，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他弯腰抱起猫，小家伙在他怀里很乖，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手腕，留下点淡淡的猫毛。“算你有点良心，”他低头对着猫耳朵说，“回头给你买自动猫砂盆，进口的，保证没粉尘。”
他们走上快艇时，朝阳正好越过吊塔的顶端，金色的光洒满海面，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煤球趴在苏沐凡怀里，对着码头的方向又叫了一声，三短两长的频率里没有了密码的紧张，只剩下轻松的调子，像在说“明天见”。
货轮的汽笛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悠长的暖意。秦霂涵靠在船舷上，看着码头慢慢远去，哥哥的白衬衫在晨光里像朵盛开的花，七个克隆体的身影站成一排，对着他们挥手，手链的反光在海面上连成一道线，像条看不见的基因链，把过去和未来紧紧系在一起。
煤球在苏沐凡怀里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时，项圈的玻璃珠滚落在地，折射出的彩虹正好落在秦霂涵和她哥哥交握的手上。那道虹光里，有码头的晨光，有培养舱的蓝光，有猫爪的白痕，还有无数个交织的瞬间——原来所有的分离与重逢，早己写在基因的年轮里，像煤球三短两长的叫声，无论绕多少弯，总会传到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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