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的苦香灌进窗棂，沐雪蜷缩在锦被里，额角的冷汗浸透了枕巾。她听见柳霜华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像隔了层毛玻璃："雪儿？雪儿你醒醒..."
意识像浸在温水里的棉絮，浮浮沉沉。沐雪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她记得最后那一刻，离火剑的火焰烧穿了七煞卫的胸膛，火舌舔过她手腕时，腕间的红绳突然绷首——那是母亲临终前系的，此刻正渗出暗红的血，与她体内的阴阳二气绞作一团。
"她烧得厉害。"是柳霜华的声音，带着哭腔，"铁将军说...说这伤是离火反噬，寻常药石治不了..."
沐雪的指尖动了动，触到一片温凉。她勉强睁开眼，看见柳霜华正攥着她的手，指节发白。窗外透进月光，照在柳霜华脸上，她眼尾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是前日替她挡刀时留下的。
"霜...霜华..."沐雪的声音像碎瓷片，"我睡了多久？"
"三日三夜。"柳霜华吸了吸鼻子，"铁将军带了军中医正，可他说...你这伤是积郁成疾，需得..."
"需得什么？"沐雪追问。
柳霜华突然噤声。她掀开床幔，让沐雪看见床头坐着个穿月白衫子的老妇，鬓边插着支银簪，手里端着药碗："姑娘醒了？这是我家小姐的安神汤，你先喝着。"
药碗里飘着枸杞和红枣的甜香。沐雪刚要接，老妇突然皱眉："这药需得配着九叶还魂草煎服，否则..."
"九叶还魂草？"柳霜华猛地抬头，"何处能寻？"
老妇摇了摇头："这草只长在巫山深处，每年只在月圆前开花，采摘时需得用..."
"够了！"柳霜华突然拔高声音，"我只要治好她！"
老妇被她吓了一跳，药碗险些落地。沐雪抓住柳霜华的手腕，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烫得惊人："霜华，别闹。"她轻声道，"老夫人是好意。"
柳霜华的眼泪砸在她手背上："你若死了...我..."
"胡说。"沐雪用拇指抹去她的泪，"我娘说过，红袖侠的剑...断不得。"
老妇被这对话惊得后退半步，药碗"当啷"落地。她慌忙去捡，沐雪却看见她袖口露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与绿衣姨母临终前塞给她的那方，绣纹分毫不差！
"你是..."沐雪眯起眼。
老妇的动作顿住。她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姑娘不记得我了？二十年前，你娘在武当山后山救过我。"
沐雪的呼吸一滞。她想起幼时母亲总说"当年有位柳家妹妹"，想起武当后山那座孤坟，碑上只刻着"柳氏"二字——原来...
"阿萝？"她试探着唤道。
老妇浑身剧震，帕子从袖口滑落。她扑到床前，抓住沐雪的手："小姐！真的是你！当年你娘说...说你若有一日寻来..."
"阿萝？"柳霜华也愣住，"你是..."
"我是沐姨的贴身丫鬟。"阿萝抹了把眼泪，"当年沐家遭难，我带着小姐的襁褓逃了出来，却在乱军中失散..."她突然指向床头的药碗，"小姐，这是我家小姐当年让奴婢配的安神汤，需得用九叶还魂草..."
沐雪的指尖抚过阿萝腕间的守宫砂——与柳霜华的一模一样。原来柳霜华是阿萝的远亲，当年被沐天娇收养，而阿萝...
"先喝药。"沐雪打断她，"霜华，扶我起来。"
柳霜华慌忙扶她坐起。沐雪接过药碗，喝到一半时，突然呛咳出鲜血。阿萝吓得脸色发白："小姐！这是...这是蛊毒发作！"
"蛊毒？"柳霜华抓住沐雪的手腕，"是幽冥教的离魂蛊？"
阿萝点了点头："当年沐姨为了救你，用离魂蛊养了你的命，却也让你中了蛊毒。这些年你靠内力压制，可前日用了离火剑..."
"离火剑是沐家秘传的破蛊剑。"沐雪突然想起母亲的话，"它能镇蛊，却也会引蛊..."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栽倒在柳霜华怀里。阿萝慌忙去扶，却被她抓住手腕："阿萝，带我去...巫山..."
"小姐！"阿萝急得首掉眼泪，"你现在这样，怎么去？"
"霜华..."沐雪的声音越来越轻，"帮我...找龙骧卫..."
柳霜华握紧她的手："我这就去。"
"还有..."沐雪的睫毛颤了颤，"告诉铁将军...献陵地宫的钥匙...在我..."
话未说完，她己彻底昏迷。阿萝抱着她轻声啜泣，柳霜华则转身冲出门去，绣鞋在青石板上踩出急促的水痕。
窗外，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沐雪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她腕间的红绳仍在渗血，与床头的安神汤、阿萝的泪水，共同织就一张命运的网。
而在千里之外的巫山深处，某株九叶草正舒展着翠绿的叶片，叶心凝着一滴露珠，折射出与沐雪剑上相同的金红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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