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
李念凡打着哈欠推开门，一股带着露水味的凉气扑面而来，让他脑子清醒了不少。
院子里，昨晚烧烤的痕迹己经收拾干净了。炭灰埋进土里，吃剩的骨头喂了大黄，那条狗正趴在窝里打饱嗝。
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噼里啪啦响了一串。昨晚那顿烧烤效果不错，不仅场面热闹，更重要的是，感觉和那帮邻居的关系近了点。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是那种纯粹的、让人心里发毛的敬畏，多了丝酒肉朋友间的亲近。
“看来，没什么社交尴尬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他心里挺美，“如果有，就两顿。”
他拎起墙角的木桶要去打水，刚到院门口，脚就停住了。
山下的小路上，几个人影正往这边走。领头的，正是昨天哭得最惨的司法天神，身后还跟着几个眼熟的仙官。
李念凡的心提了起来。
又来？这才一大早，修仙的都不睡觉吗？
他第一反应是关门装睡，但人己经到门口了，这么做不太好。
“唉，被迫营业。”
他叹口气，脸上挤出个笑，迎了上去。
“天神大人，各位，这么早？吃早饭了？”
司法天神一行人，在离院门还有十来丈的地方，齐刷刷停下。他们神情严肃，跟昨天酒桌上判若两人。
接着，他们对着李念凡，恭恭敬敬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我等，见过前辈。”
声音不大，但很齐，带着股郑重其事的劲儿。
李念凡手一抖，木桶差点掉地上。
“别别别，使不得。”他手忙脚乱地摆手，“昨天说好了，都是邻居，别搞这些虚的。快起来。”
司法天神首起身，看着李念凡，眼神很复杂。他没再多话，只对身后一个仙官使了个眼色。
那仙官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个紫金楠木的盒子，递到李念凡面前。盒子雕着云纹，还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气。
“前辈，”司法天神的声音有点发紧，“昨日蒙您赐下‘真火’，点化我等，让我等看清了仙界未来的路。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他顿了顿，指着那个盒子：“此物，是旧仙庭的权柄核心。一点心意，还请前辈……不要推辞！”
李念凡看着那个精美得不像话的盒子，有点懵。
真火？我用的就是木炭啊。
点化？我不就请你们吃了顿烧烤吗？
他心里嘀咕，可看着司法天神那副“不收就死给你看”的架势，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心里那杆“人情债”的秤开始狂跳。
“这……太贵重了。”他嘴上客气，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还礼。送一筐西红柿？好像不够。
“前辈若不收，便是我等道心不诚！”司法天神见他犹豫，又补了一句。
李念凡没话了。这礼物，今天是非收不可了。
“行吧行吧。”他无奈地叹口气，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盒子，“你们就是太客气了，下不为例啊。”
见他收下，司法天神几人明显松了口气。
李念凡抱着盒子，觉得烫手。他一边琢磨回礼，一边好奇地打开了盒盖。
一道柔和的金光散了出来。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块羊脂玉雕的方块。底部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顶上盘着九条小龙，活灵活现。
东西一入手，他手腕猛地一沉。
真沉！
掂了掂，少说有十几斤。触手温润，带着股凉意。
“仙界的人送礼真实诚，还送块石头。”他心里念叨，“不过这玉质地真好，又大又方，压手，大小也正合适。”
他把玉石翻来覆去地看，脑子里想的都是实用性。
当镇纸？大了点。当摆件？浪费了。当……
他思考的时候，司法天神等人正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他们看见，前辈接过了那代表三界至高权柄的【昊天玉玺】。
他们看见，前辈掂了掂玉玺的分量。在他们看来，那是在衡量这份“权力”背后的因果！
他们又听见，前辈喃喃自语“大小合适”。在他们听来，前辈是说，这份权柄，他镇得住！
前辈认可了！他认可了他们建立“圆桌议会”的新秩序！
所有人心头一阵狂喜。他们紧张地、期待地看着前辈，想从他接下来的动作里，再悟出点什么。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
看见了让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李念凡拿着【昊天玉玺】，脸上露出个“找到用处了”的表情。他转过身，走向了院子角落的……厨房。
众人：“？？？”
所有人的脑子都停了。
前辈拿玉玺去厨房干嘛？难道……是要用至高权柄镇压“烟火气”，以此演化“权柄服务民生”的大道？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时，李念凡走到了厨房门口的一个大咸菜缸旁。
他揭开缸口的木板，一股酸爽的咸菜味儿飘了出来。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在所有人石化的目光中，随手把那方【昊天-玉玺】，放在了咸菜缸的缸盖上。
“咚”的一声闷响。
玉玺的大小、重量，和木盖完美贴合，压得严严实实。
“不错不错，这石头大小重量正好，比上次那块砖头好用。”李念凡拍了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满意，“这下，咸菜就不会漏气变味了。”
他转过身，看到司法天神他们还傻站着，便笑着招呼：“你们太客气了，送的东西还挺实用。来来来，别站着了，进屋喝杯茶？”
没人回应。
司法天神、柳慕白、古不凡……所有仙界大佬，此刻都像是被雷劈了，整个人都傻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司法天神才第一个回过神。他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愤怒或恐惧，而是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顿悟！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前辈……这是在用最首接的方式告诉他们，“权力”到底是什么！
所谓至高无上的权力，最终的归宿，不是为了作威作福。
而是为了……让生活这坛子咸菜，更有滋味！
权力，就是那块压住咸菜缸的石头！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服务于最平凡的“人间烟火”！
这个动作，比任何天条都来得深刻！像个烙印，狠狠地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神魂里，也悄悄地，融入了正在重塑的仙界天道。
“我等……拜谢前辈传道！”
司法天神再也忍不住，对着那个咸菜缸，对着那块压在上面的【昊天玉玺】，对着那个转身进屋倒茶的背影，五体投地。
他身后，所有仙官，尽皆拜服。
……
也就在李念凡用玉玺压好咸菜缸的那个瞬间。
宇宙的尽头，那片死寂的虚无之海中。
【终焉主宰】亘古不变的意志，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祂感知到，自己布下的“寂灭”法则，遇到了阻碍。一种叫“生活”的、充满了烟火气的秩序，正在从底层篡改那个宇宙的逻辑。
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
那无上的意志，只是冰冷地，小幅度地，提升了整个宇宙的“熵增”速度。
像人碾死一只稍微有点碍事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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