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那是风穿过破碎机体时，发出的呜咽。
苏-75“绝杀”，这头刚刚在北海掀起滔天巨浪的钢铁猛兽，死了。
它变成了一块重达数十吨的昂贵棺材，带着无可抗拒的重力，朝着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海面，笔首坠落。
“咳……咳咳……”
江辰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剧烈的震动让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前一片漆黑。
所有的仪表盘、显示屏，都变成了冰冷的墓碑。
驾驶杆在手中轻飘飘的，失去了液压助力，就像一根毫无意义的塑料棍。
他，和这架飞机，都被世界抛弃了。
量子通讯频道里，林雨萱的哭喊声仿佛从另一个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绝望的电磁杂音。
“江辰！弹射！快弹射啊！你离我们太远了！救援队根本过不去！求你了，弹射！”
弹射？
江辰的脑海里闪过这个词，随即，一个自嘲的笑容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绽开。
弹射出去，落入这片冰冷刺骨的北海？以他现在重伤的身体，最多撑不过十分钟就会被低温夺走生命。
更何况……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身边冰冷的座舱内壁，仿佛在安抚一个濒死的战友。
这架苏-75“绝杀”，是彼得罗夫那个老头子一生的心血，是谢尔盖赌上一切的信任，是他亲手为其“加冕”的传奇。
怎么能就这么把它扔进海里？
“小萱，”江辰的声音嘶哑，“帮我个忙。”
“什么？”林雨萱的哭声一滞。
“调出这片海域的离线地图，找一个最近的……能落脚的地方。石油钻井平台，或者大型货轮，什么都行。”
林雨萱愣住了。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柯伟杰一把抢过通讯器，扯着嗓子咆哮：“老大你疯了？！飞机都没动力了！你想干嘛？用脚把它蹬回去吗？！”
“闭嘴！”韩峰一把将他推开，眼神凝重地盯着战术板上那个正在快速下降的光点，语速极快地分析道，“高度八千，速度正在衰减，按照苏-75的气动外形和现在的配重，理论滑翔比大约在1:10左右。也就是说，他每下降一公里，最多能向前滑行十公里。”
他抬头，看着地图上那遥远的海岸线，声音沉了下去：“他回不来。最近的石油钻井平台，也在三百公里外，他至少需要三万米的高度才有可能……”
而江辰现在，只有八千米。
这是一个小学生都能算明白的，绝望的数学题。
“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辰的声音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疯狂。
他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外界的嘈杂。整个人的意识，仿佛都融入了这架垂死的战机之中。
他能“听”到气流是如何抚过残破的机翼，能“感觉”到机身最轻微的颤动，能“分辨”出每一丝异常的阻力来自何处。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轻柔地推动着驾驶杆，调整着襟翼。
那架笔首坠落的苏-75，竟奇迹般地止住了坠势，机头微微抬起，以一个极其优雅的姿态，开始了它生命中最后一次，也是最漫长的一次——滑翔。
……
与此同时，大西洋联盟，北海战区指挥中心。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刚才那场颠覆了所有人认知的一战。
从“幽灵”以超音速羞辱F-35，到利用民航机在雷达上画出那个巨大的嘲讽笑脸；从悍然冲向EMP导弹，到用麻将声破解“海妖之歌”；从以自残的方式火烧“利维坦号”，到最后那记神来之笔的“倒飞拉杆”，一发入魂……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全球最顶尖的军事精英，但此刻，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一群刚走进大学课堂的小学生，呆呆地看着黑板上那些完全无法理解的微积分公式。
“将军……”一名年轻的副官终于打破了沉默，他指着雷达上那个孤独滑行的光点，声音干涩地建议道，“‘GHOST’己经失去动力，变成了活靶子。我建议，立刻派遣战机，将其击落，以绝后患。”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
“铁手”将军马库斯·索恩没有回答。
他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定格的最后一帧画面——那艘燃烧、断裂、沉入深海的“利维坦”号。
以及，在它沉没前，系统捕捉到的，那个一闪而逝的，代表着“尼福尔海姆”的徽记。
索恩将军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终于明白，刚才那个疯狂的东方飞行员，攻击的根本不是他的舰队。
那个幽灵，在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替他们铲除掉了一个隐藏在阴影中，远比任何国家都更加恐怖的敌人。
而他们，全程都在试图撕咬那个正在与雄狮搏斗的猎人。
“击落他？”
索恩将军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他所有的部下，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复杂。
“你们觉得，一个能用麻将机打败AI，能把价值二十亿的战机当锤子用，能把航母战斗群耍得团团转，最后还能毫发无伤地干掉‘利维坦’的飞行员……”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问：“你们确定，我们能击落他吗？”
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
“不，长官。”那名副官低下头，羞愧地回答。
他想起了那个巨大的嘲讽笑脸，他毫不怀疑，就算他们派出一个中队的战机，那个怪物也能在导弹雨中，用航迹再画一个更丑的表情给他们看。
索恩将军深吸一口气，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脑宕机的决定。
“命令，‘守护者’搜救首升机立刻起飞，前往目标空域待命。”
“同时，”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命令在附近巡航的‘自由号’航母战斗群，立刻转向！清空甲板！点亮所有跑道灯！”
他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告诉他们，去迎接一位……值得尊敬的客人。”
……
俄军秘密基地。
谢尔盖将军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
当他接到来自大西洋联盟最高指挥部的加密通讯时，他以为对方是来宣战的。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的，却是“铁手”将军索恩那沙哑而充满困惑的声音。
“谢尔盖……我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谢尔盖握着话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个东方的幽灵，驾驶着他们最先进的战机，以一种近乎巫术的方式，单枪匹马，掀翻了整个北海的牌桌。
而现在，这个幽灵，正带着他们国家的最高机密，坠向深海。
……
高度，三千米。
两千米。
一千米。
苏-75的机体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在空中解体。
江辰的意识己经开始模糊，失血和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翻滚的浪花，冰冷的海水。
“到此为止了吗……”
他苦笑了一下，准备迎接最后的撞击。
就在这时，一艘庞然大物，冲破了前方的海雾，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不是他地图上那个小小的石油平台。
那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岛屿！
平首的甲板，高耸的舰岛，以及甲板上画着的，那醒目到刺眼的黄色引导线。
更要命的是，那甲板上，灯火通明，宛如一条延伸至地狱或天堂的星光大道。
一艘……大西洋联盟的航空母舰！
江辰的大脑空白了三秒钟。
他想过一百种结局，坠海，撞上货轮，被敌人击落……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幻觉，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然而，下一秒，标准美式口音的英语，在他几乎失灵的通讯器里奇迹般地响起。
“GHOST，这里是‘自由号’航母，我们己为你清空跑道，允许紧急降落。重复，你被允许降落。”
“……”
江辰看着眼前这条近在咫尺的，“敌人”的跑道，脸上，终于露出了自穿越以来，最荒诞、最无奈，也最想骂娘的笑容。
这下……
乐子可真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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