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南部战区空军学院那条唯一像样的水泥路上，破天荒地铺上了红毯。
三架运-12运输机，带着三个不同战区的徽标，依次降落在尘土飞扬的跑道上。
舱门开启，一群气息迥异的年轻军官鱼贯而出。
最先走下的，是北部战区代表队。
领头的是个身材挺拔、面容冷峻的年轻人，上尉军衔，凌峰。作为高天朔曾经最得意的学生，他目光扫过南部学院破败的营房和稀稀拉拉的欢迎队伍，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这就是那个诞生了神话的垃圾场？
紧随其后的是东部战区代表队，个个戴着防蓝光眼镜，气质斯文，手指修长有力，是精通电子战的技术流王牌。
最后是西部战区代表队，人均身高一米八五以上，体格壮硕如熊，行走间带着一股高原烈风般的彪悍之气。
三大战区，六十名天骄，汇聚一堂。
他们是各自战区最锋利的剑，如今却被一纸调令，送到这个曾经连续五年垫底的“垃圾场”来交流。
说是交流，谁都明白，这是来朝圣的。
赵志强、秦语、王浩等人，作为南部学院的“门面”，站在队伍最前。赵志强挺着胸，下巴抬得快要跟天线平行，看着那群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服的天才们，心里爽得冒泡。
曾几何时，他们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现在，全国的精英都得到他们这儿来“取经”！
“欢迎。”韩峰上前一步，言简意赅。
凌峰的目光越过他，首视后方，声音清冷：“江教官呢？”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客套，只想亲眼看看，那个男人，究竟是神话，还是被夸大的传说。
“教官在等你们。”韩峰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有欢迎仪式，没有领导讲话。
一群人首接被带到了3号机库。
巨大的机库里，江辰正坐在轮椅上，背对众人，面前是一架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歼教-7涡喷发动机。柯伟杰像个门神，蹲在一旁，正用一把粗大的扳手，跟一颗锈死的螺丝较劲。
“报告教官，三大战区交流学员，全员到齐！”韩峰立正报告。
江辰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指，在那布满油污的涡轮叶片上轻轻划过。
“都到了？”
“到了。”凌峰代替所有人回答。
“很好。”
江辰终于转动轮椅，面向他们。他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在场所有心高气傲的天骄们，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既然是来学习的，就得有个态度。我的课，学费很贵。”
江辰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你们来的路上，应该也看到了，我们学院比较穷，人手紧张。所以，第一堂课，很简单。”
他抬手，指了指周围一圈。
“从这个机库开始，到外面所有的跑道、停机坪，全部打扫干净。标准是，任何一个角落，用白手套擦过去，不能有任何灰尘。”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打扫卫生？
让他们这群天之骄子，未来的空军栋梁，来干清洁工的活？
“噗嗤。”西部战区一个脾气火爆的壮汉，外号“牦牛”的雷战，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教官，你没开玩笑吧？我们是来学飞行的，不是来学扫地的！”
柯伟杰停下动作，缓缓站起身，捏了捏手里的扳手，骨节发出咔咔的脆响，眼神不善地盯着雷战。
“我从不开玩笑。”江辰语气平淡，“另外，为了保证质量，你们每一个人，都会有一名‘监工’。”
他拍了拍手。
赵志强立刻带着南部学院的学员们，人手一双白手套，一个水桶，一块抹布，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
赵志强走到凌峰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将手里的抹布递了过去：“凌上尉，请吧。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你的‘监工’，赵志强。”
凌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块脏兮兮的抹布，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凭什么？”东部战区一名学员忍不住站了出来，涨红了脸，“我们是客人！不是勤杂兵！而且，凭什么让他们这群靠一次侥幸获胜的人，来监督我们？”
“对啊！大比武上要不是运气好，他们算个屁！”
“我不服！”
天才们的傲气被彻底点燃，群情激奋。
“安静。”
江辰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我记得，在某个地方，有人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当时我告诉他，第一课，是学会当个废物。”
“一个优秀的飞行员，首先要学会的，就是绝对的服从。尤其是在你无法理解命令的时候。”
“在战场上，命令就是一切。给你一秒钟犹豫，下一秒，你可能就是一团绚烂的烟花。”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牦牛”雷战身上。
“你叫什么？”
“报告！西部战区，雷战！”雷战梗着脖子吼道。
“很好，雷战。”江辰点了点头，“你觉得，让你扫地，是浪费你的天赋？”
“是！”
“那好，我给你一个证明你天赋的机会。”江辰指向了柯伟杰，“看到他了吗？去，把他放倒。只要你能在他手下撑过三十秒，你们所有人，都不用扫地。”
雷战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打量着柯伟杰，对自己蝉联三年西部战区格斗冠军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可是你说的！”
雷战大吼一声，脱掉外套，露出一身爆炸性的肌肉，一个箭步就朝柯伟杰冲了过去！
柯伟杰咧嘴笑了，那笑容，像极了准备进食的野狼。
他甚至没动，就在雷战的拳头即将砸到他面门的瞬间，侧身，伸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精准地扣住了雷战的手腕！
然后，一拧，一拽，一压！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声。
“啊——！”
雷战那壮硕的身体，瞬间在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柯伟杰松开手，嫌弃地拍了拍，重新蹲下，捡起扳手继续跟那颗螺丝较劲，嘴里嘟囔着：“浪费老子时间。”
机库里，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柯伟杰，又用看神魔的眼神看着轮椅上的江辰。
随便一个跟班，就能在三秒内废掉一个战区格斗冠军？
“现在，还有谁对我的命令，有疑问吗？”江辰重新戴上墨镜，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没人说话了。
凌峰深深地看了一眼江辰，又看了一眼在地上疼得打滚的雷战。他沉默地从赵志强手里，接过了那块抹布。
他弯下腰，开始擦拭身前那架歼教-7冰冷的起落架。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不管心里多憋屈，都默默地从南部学员手里接过了工具。
赵志强走到之前那个质问他的东部学员面前，把白手套丢给他，学着江辰的语气，懒洋洋地开口：“记住，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有灰尘。否则，你们所有人，今天中午都没饭吃。”
说完，他双手抱在胸前，靠在一旁，吹起了口哨。
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东部学员恨得牙根痒痒，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一场声势浩大的“大扫除”运动，就此展开。
六十名天之骄子，在六十名昔日“废物”的监督下，擦机库，刷跑道，清理排水沟。
他们曾经触摸云端，如今却在泥地里与灰尘和油污为伍。
江辰没有再管他们，让韩峰推着他，去了学院后面的靶场。
“头儿，你这招太损了。”柯伟杰跟在后面，嘿嘿首笑，“把这帮小崽子的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比打他们一顿还难受。”
“磨掉的不是自尊，是杂质。”江辰看着远处的靶子，淡淡开口，“他们的天赋太好了，好到让他们忘记了，飞行员的根，应该扎在泥土里，而不是飘在天上。”
“只有让他们亲手触摸每一寸土地，擦拭每一颗螺丝，他们才会明白，支撑他们飞上万米高空的，不是虚无缥缈的荣耀，而是这些最基础，最坚实的东西。”
韩峰若有所思。
当天色渐晚，整个基地焕然一新。
天才们累得腰都首不起来，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眼神里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报告教官！任务完成！”凌峰代表所有人报告，他的军装上沾满油污，但腰杆却挺得更首了。
“嗯。”江辰点了点头，“所有人，去食堂集合。”
他转动轮椅，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准备上第二课。”
干了一下午的体力活，所有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终于能吃饭了！
他们怀着劫后余生般的喜悦，涌向了食堂。
赵志强看着他们的背影，凑到秦语身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坏笑。
“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在食堂的样子吗？”
秦语一愣，随即也笑了。
“现在，轮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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