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窟羽
离开冰缝时，阳光把雪原照得像块融化的白银，刺得人眼睛发疼。我把青铜符揣在贴胸口的口袋里，符面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来，刚好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燥热 —— 自从归墟眼开启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走，像揣了条不安分的小蛇。
胖子拄着根捡来的冰镐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嘴里碎碎念："我说小邪，咱这是往哪儿走？' 天 ' 字槽，总不能在云彩里吧？" 他抬头望了眼天上的卷云，突然打了个寒颤，"别真让我说中了，我恐高。"
我掏出从青铜盘中央带出来的龟甲，上面的 "归墟眼" 漩涡旁，"天" 字对应的位置画着片羽毛形状的云，云下标注着三个歪歪扭扭的甲骨文，我认出是 "悬羽洞"。"应该在东边的积雨云带下面。" 我指着远处云层低垂的山峦，那里的云是灰黑色的，像浸了墨的棉絮，"守骨人把龙骸藏在跟 ' 天' 有关的地方，悬羽洞八成在那片山的悬崖上。"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脚下的积雪渐渐变成了碎石，空气里多了股潮湿的土腥味。远处的悬崖像道被巨斧劈开的墙，垂首地立在云海里，崖壁上布满了黑黢黢的洞口，风从洞里灌进去，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鸟在里面啼叫。
"他娘的，这地方看着就瘆人。" 胖子指着崖壁上最大的一个洞口，那里不断有白色的羽毛飘出来，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你看那洞，飘出来的是不是鸟毛？"
我捡起一片落在脚边的羽毛，比普通的鹰羽大上三倍，羽管是中空的，里面隐约有红色的纹路，对着阳光看，纹路组成了个缩小的三尾龙符。"是守骨人养的 ' 云羽鸟 '。" 我想起编年史里的记载，这种鸟是守骨人的信使，以云气为食，能在万米高空辨认龙骸的气息，"悬羽洞应该就是那个最大的洞口。"
话音刚落，崖壁上的洞口突然涌出黑压压的一片，不是鸟，是无数只翅膀展开有丈余宽的飞禽，它们的羽毛是灰黑色的，喙却像铁钩般闪着寒光，眼睛里泛着和暗影人影一样的绿光。
"是被污染的云羽鸟！" 我拽着胖子往一块巨石后躲，"它们的眼睛被暗影控制了！"
飞禽俯冲下来的速度快得惊人，翅膀带起的风刮得碎石乱飞。胖子掏出工兵铲挥舞着，拍飞了一只扑过来的鸟，鸟被打中的地方爆出团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跌落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化作一滩黑水。
"这玩意儿比冰卫好对付！" 胖子咧嘴一笑，"就是数量太多，跟苍蝇似的！"
我摸出青铜符，符面的三尾龙纹亮起红光。那些飞禽像是怕光的虫子，纷纷往后退了退，但很快又被某种力量驱赶着冲上来，领头的那只体型最大的鸟，翅膀上竟然缠着黑色的藤蔓，和胖子手背上曾长出的一模一样。
"它们被藤蔓控制了！" 我盯着那只领头鸟，它的脖颈处有块青铜牌子，上面刻着 "天" 字，"那是守骨人驯养的头鸟，肯定知道悬羽洞的入口机关！"
青铜符突然从掌心飞出去，红光缠住领头鸟的翅膀。它发出痛苦的嘶鸣，翅膀上的藤蔓开始燃烧，露出底下雪白的羽毛。就在这时，它突然挣脱红光，朝着崖壁上的一个小洞口飞去，用喙在洞口的岩石上啄了三下。
随着啄击声，最大的那个洞口突然落下道石梯，从崖壁上延伸下来，刚好落在我们面前。石梯的台阶是用云羽鸟的腿骨铺成的，上面刻着守骨人的符号，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 给咱引路？" 胖子愣住了，"这鸟到底是敌是友？"
领头鸟落在石梯顶端，回头望了我们一眼，眼睛里的绿光褪去了些，露出原本清澈的琥珀色。它朝着悬羽洞的方向叫了两声，像是在催促。
"它还有意识。" 我拉起胖子往石梯上跑，"守骨人可能在鸟身上留了对抗暗影的东西，这是在帮我们！"
飞禽群还在盘旋，但没有再攻击，只是在我们头顶跟着，像是在监视。石梯越往上走越陡，云雾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脚下骨梯的脆响。
走到石梯尽头，悬羽洞的入口豁然开朗。洞口挂着无数串风干的云羽鸟羽毛，组成道帘子，羽毛上的红色纹路在黑暗中发亮，像串小灯笼。洞里弥漫着股淡淡的草木香，和圣泉的硫磺味不同，更像是某种草药的气息。
"这洞里头还挺讲究。" 胖子拨开羽毛帘走进去，"比冰川溶洞暖和多了，还香香的。"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岩壁上嵌着发光的水晶，照亮了一排排石架，石架上放着无数个陶罐，罐口用云羽鸟的羽毛塞着，里面隐约有东西在动。我打开一个陶罐，里面装着些灰白色的粉末，凑近闻了闻，有股熟悉的味道 —— 和青铜符碎片发烫时散出的气息一模一样。
"是龙骸的粉末。" 我捏起一点粉末，放在手心，粉末很快融入皮肤，手心的青铜符突然发烫，"守骨人把龙骸磨成粉，藏在罐子里，用云羽鸟的羽毛隔绝暗影。"
胖子打开另一个陶罐，里面装着卷羊皮卷，展开一看，上面画着悬羽洞的地图，地图中央标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上画着个和青铜盘 "天" 字槽一样的凹槽，旁边写着行小字："天枢转，云门开，羽生光，影自散"。
"天枢是啥？" 胖子挠挠头，"不会是又要找啥钥匙吧？"
青铜符突然指向洞深处，符面的 "天" 字印记亮起。我们顺着指引往前走，穿过一条堆满陶罐的通道，来到地图上标注的祭坛。祭坛是用白色的石头砌成的，中央的凹槽里嵌着块蓝色的水晶，形状像片展开的羽毛，水晶周围刻着星图，和青铜盘上的 "天" 字槽星图完全吻合。
"这就是 ' 天' 字槽的钥匙！" 我掏出青铜符，对准水晶按下去。
符面与水晶接触的瞬间，整个悬羽洞剧烈震动起来。祭坛周围的石架开始转动，露出底下的通道，通道里飞出无数只云羽鸟，这次它们的羽毛是雪白的，眼睛里没有绿光，绕着祭坛飞了三圈，然后朝着洞外飞去。
"是没被污染的鸟！" 胖子指着洞口，"它们在驱散那些被控制的同类！"
祭坛中央的水晶开始发光，蓝色的光芒与青铜符的红光交织在一起，在洞顶投射出一幅影像 —— 一群守骨人抬着块巨大的金属碎片，碎片的形状像鸟的翅膀，他们将碎片藏进悬羽洞深处，然后用云羽鸟的羽毛和龙骸粉末布置了这个祭坛，最后为首的守骨人将蓝色水晶嵌进凹槽，对着水晶拜了三拜，影像就此消失。
"原来 ' 天' 字槽的龙骸是块翅膀碎片。" 我看着通道深处，那里隐约有金属的反光，"守骨人用云羽鸟守护它，因为鸟能飞，对应 ' 天' 位。"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领头鸟的惨叫。我们跑到洞口一看，只见黑袍人站在石梯下，手里抓着领头鸟的脖子，鸟的身体正在化作黑雾，眼睛里最后一点琥珀色也消失了。
"可惜了。" 黑袍人抬头看向我们，嘴角挂着冷笑，"守骨人的小把戏，以为靠几只鸟就能挡住暗影？" 他手里的黑雾凝聚成把长矛，"归墟眼己经打开，剩下的八个封印，我会一个一个帮你们 ' 解放 '。"
他将黑雾长矛掷向祭坛的方向，长矛穿过云羽鸟群，击中了悬羽洞的岩壁。岩壁瞬间裂开，黑色的纹路顺着裂缝蔓延，朝着祭坛的方向爬去。
"他想污染 ' 天' 字槽！" 我急忙催动青铜符，红光在祭坛周围形成屏障，挡住了黑色纹路，"胖子，带些龙骸粉末！我们得走了！"
胖子抓起几个陶罐塞进背包，跟着我往通道深处跑。黑袍人的笑声在身后回荡："跑吧！你们跑得越快，时间环收得越紧！等你们找到最后一块龙骸，就会明白 —— 你们做的一切，都是在帮我！"
通道尽头是个巨大的石屋，石屋中央停放着块巨大的金属碎片，形状确实像鸟的翅膀，表面覆盖着雪白的羽毛，每片羽毛都是龙鳞形状，刻着三尾龙纹，和飞船的鳞片一模一样。
"这就是 ' 天' 字龙骸。" 我摸着碎片的表面，冰凉坚硬，"守骨人用云羽鸟的羽毛伪装它，防止被暗影发现。"
青铜符贴在龙骸碎片上，符面的 "天" 字印记亮起，碎片突然发出嗡鸣，表面的羽毛纷纷竖起，露出底下的金属，金属上的纹路开始流动，像是在回应青铜符的召唤。
石屋的岩壁上突然亮起行字，是守骨人的预言："双翼合，可破天，单翼残，影遮天"。
"双翼？难道 ' 天' 字龙骸是对翅膀碎片？" 胖子看着碎片，"那另一半在哪儿？"
青铜符突然从龙骸上弹回来，符面多了个羽毛形状的印记。石屋开始震动，黑色的纹路己经蔓延到门口，黑袍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来不及找另一半了！" 我抓起青铜符，"龙骸碎片能暂时压制暗影，我们带着它走！"
龙骸碎片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片羽毛，我和胖子各抬着一端，顺着石屋另一侧的暗门跑出去。暗门通向崖壁上的另一条石梯，比来时的更陡，下面是翻滚的云海。
黑袍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带不走它的！归墟眼里的东西己经醒了，所有龙骸都会被它吸引！"
我们回头望去，只见悬羽洞的方向亮起团黑色的漩涡，和归墟眼的图案一模一样，无数只云羽鸟被漩涡吸进去，发出绝望的惨叫。龙骸碎片在我们手里剧烈震动，像是要挣脱控制，朝着漩涡的方向飞去。
"他说的是真的！" 胖子咬着牙抓紧碎片，"这玩意儿要被吸走了！"
我突然想起祭坛上的影像，守骨人将龙骸藏进悬羽洞时，手里拿着根玉簪，簪子的形状和青铜符上的羽毛印记一样。"把龙骸粉末撒在碎片上！" 我大喊着掏出陶罐，将粉末往碎片上撒。
粉末接触到龙骸的瞬间，碎片表面燃起蓝色的火焰，震动突然停止了。黑色漩涡的吸力减弱了些，我们趁机顺着石梯往下跑，石梯在身后不断坍塌，碎石坠入云海，连点声响都听不见。
跑到崖底时，龙骸碎片的火焰渐渐熄灭，表面的羽毛重新覆盖上来，恢复了伪装。我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抬头望去，悬羽洞己经被黑色漩涡吞噬，黑袍人的身影站在漩涡边缘，像个黑色的剪影。
"下一步去哪儿？" 胖子看着青铜符上的新印记，"总不能一首这么跑吧？"
我摸着符面的羽毛印记，突然想起爷爷铁盒子里的半块符。那半块刻着 "地" 字印记，对应的龙骸，或许就在爷爷当年埋下铁盒子的地方。
"去黑风口。"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爷爷在那儿藏过东西，肯定和 ' 地' 字龙骸有关。"
远处的云海开始翻腾，黑色漩涡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形状像只展开翅膀的鸟，翅膀的阴影覆盖了半个山峦，正缓缓朝着我们的方向飞来。
我握紧青铜符，符面的红光与影子的方向相对。我知道，那不是云羽鸟，也不是龙骸碎片，而是从归墟眼里爬出来的东西 —— 黑袍人说的 "影劫"，己经开始移动了。
"走。" 我拉着胖子往黑风口的方向走，"在它追上来之前，我们得找到下一块龙骸。"
阳光再次穿透云层，照在我们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我口袋里的青铜符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我：时间环还在转动，而我们，己经站在了它的正中央。
（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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