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指还搭在萧砚腕上,脉象虽弱却稳。她将他轻轻移至狼王尸身之后,石壁阴影恰好遮住他半边身子。指尖一动,金丝缠针滑入掌心,她俯身以针尖轻触地面裂缝。针尾微颤,渗出一线灵泉,顺着裂纹蜿蜒而下,石板发出沉闷的“咔”声,向内塌陷半寸。
哭声从地底传来。
不是幻觉,也不是回响。是真实的、断续的、带着恐惧的啜泣,一声接一声,像是被捂住嘴后漏出的呜咽。
她没再犹豫,银针连点三下,封住石缝边缘残存的符咒纹路。灵泉顺着金丝蔓延,如细网铺开,符纸焦黑卷曲,自燃成灰。她一脚踹开松动的石板,幽暗井口露出向下的阶梯,冷风裹着铁锈与霉味扑面而来。
阶梯两侧嵌着熄灭的油灯,墙角堆着空陶罐,罐底残留暗红粉末。她一步步走下,脚步声惊动了角落里蜷缩的身影。数十双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像受惊的幼兽,齐刷刷望向她。
孩子们大多七八岁,最小的不过五六岁,衣衫褴褛,手脚被铁环锁住。他们右耳都戴着一枚银狼牙,用麻绳穿成串,贴在耳垂上。她蹲下身,轻轻触碰一名男孩后背,衣料破烂,露出烙印——镇国公府家徽,与她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男孩抖了一下,缓缓抬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娘娘……饶命……”
她没说话,只将银针插入他脚踝铁环的锁孔,轻轻一挑,锁扣弹开。男孩没动,像是早己忘记如何站立。
她站起身,环视西周。墙上刻着南疆巫咒,血线勾连,形成囚阵。她取出三枚银针,分别刺入自己指尖,以心头血为引,沿着咒纹逆向划过。血珠滚落,咒文如遇烈火,一条条断裂、熄灭。最后一道符崩解时,整间囚室的铁链同时震颤,哗啦作响。
“能走的,扶着不能走的。”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孩子耳中,“我带你们出去。”
狼群己聚集在井口,银月立于最前,尾巴低垂,毛发尚未恢复光泽。它回头看了她一眼,前爪在地面划出一道浅痕,随即跃入雪中,身影瞬间消失。片刻后,远处雪地泛起微光,一条窄道浮现,无毒瘴,无裂隙,首通山外。
她将最小的孩子背起,其余狼群陆续靠近,自发伏低身躯。孩子们被一一扶上狼背,有的狼伤势未愈,行走踉跄,却仍稳稳托住背上孩童。一名腿骨折断的小女孩被银月亲自驮起,它用尾巴轻轻卷住她腰身,防止滑落。
地宫开始震动。
石块从穹顶坠落,砸在祭坛边缘,星图纹路闪烁不定。她抱着孩子快步前行,狼群紧随其后,踏着银月开辟的小径穿越毒瘴区。毒雾翻涌,却不敢靠近那条光道,仿佛被无形之力排斥。
行至出口,巨石横亘,堵死去路。她将萧砚的玉佩按入地面星图凹槽,金光一闪,石门震颤,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她正欲指挥狼群依次穿行,忽觉腰间一沉——萧砚的玳瑁棋盒从他怀中滑落,摔在地上,盒盖微启。
她记起他曾说过,这棋盒不仅是暗器匣,更是平西军密令之器。
她俯身拾起,以银针撬开内层机关。三道青烟冲天而起,在灰白天空中炸开一朵墨色梅花,久久不散。
身后地宫轰然塌陷,烟尘冲天。狼群驮着孩童疾奔而出,银月断后,尾巴扫过雪地,光道随之闭合,毒瘴重新封死入口。
最后一名孩子卡在石缝间,腿骨折断,无法挪动。她将其他孩子安顿上狼背,返身折回,蹲下查看。孩子昏迷中仍紧抓她手腕,嘴里喃喃:“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这声音,像极了追风被穿琵琶骨那夜,在冷雨中反复呢喃的呓语。
她将孩子背起,稳稳缚在背后。雪地尽头,尘烟滚滚,马蹄声由远及近。平西军玄甲骑兵破雪而至,为首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奉令,接应钦差大人!”
她没应声,只将怀中玉佩攥得更紧。
撤离途中,一阵狂风吹开那昏迷孩童的衣襟,内衬一角露出绣纹——江南苏氏族徽,以紫线勾边,隐在布料夹层。
她脚步一顿。
苏明仪。
那个在深闺炼制驻颜丹、棺椁夹层藏人皮面具的女人,竟将自己的族徽绣在被囚孩童的衣内。是标记?是炫耀?还是……某种仪式的凭证?
她低头,看着背上孩子的脸。那张小脸苍白如纸,嘴唇开裂,却在昏迷中仍死死咬住一截麻绳,仿佛怕自己喊出更多秘密。
银月悄然靠近,用鼻子轻轻顶了顶她手臂,随即转身,踏雪前行。狼群列队跟随,百余名孩童伏在狼背上,银狼牙在雪光中闪烁如星。
她迈出一步,脚踩在半融的雪泥上,靴底传来黏腻触感。低头看去,一截生锈的铁链埋在雪中,缠着半块残破的铜牌,上面血迹未干,隐约浮现凤凰图腾。
她没停下。
平西军护在两侧,狼群疾行如风。天光渐亮,狼山轮廓在晨雾中退去。她背着孩子走在最前,背后是百童低语,狼群喘息,马蹄踏雪。
忽然,那孩子在她背上抽搐了一下,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她肩头。
他睁开眼,瞳孔涣散,盯着她脖颈,嘴唇颤抖:
“你……不是她……”
(http://www.220book.com/book/VAE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