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的冬天比长白山更冷。王老虎裹着李玉娇织的灰布棉袄，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屯子里走。李玉娇的肚子己经显怀，裹着双层棉裤，手里提着个蓝布包——里面装着她从沈阳城带来的绣品，原本是要当嫁妆的，如今成了给根据地战士们的“礼物”。
“王排长！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屯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灰布军装的年轻人，脸冻得通红，却笑得格外灿烂。他是教导队的周明远，上个月刚跟着医疗队撤到这里，“政委说你们带了军火，这下咱们能撑过这个冬天了！”
王老虎拍了拍他肩膀：“军火在山洞里藏着，等天亮再转移。先找个地儿让玉娇歇脚。”
李玉娇抬头望向屯子，土坯房顶上堆着积雪，烟囱里飘着稀薄的炊烟。她攥紧王老虎的袖口：“老虎，这儿比咱们的木刻楞还破。”
“破有破的活法。”王老虎咧嘴笑，“你忘了？咱在长白山那会儿，连墙都没有，还不是把日子过下来了？”
话音未落，屯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战士搀着个裹着破棉被的女人往医疗室跑，女人怀里抱着个瘦小的婴孩，哭得嗓子都哑了：“俺男人……俺男人被鬼子抓走了……”
李玉娇的心揪了一下。她跟着王老虎走进医疗室，看见炕上躺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腹部中了一枪，军装上的血己经结成了黑痂。
“这是二班的柱子。”周明远蹲在炕边，声音发闷，“昨天去接应粮车，中了鬼子的埋伏……”
柱子的手突然动了动，抓住李玉娇的袖子：“嫂子……俺媳妇儿……快生了……”
李玉娇的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她蹲下来，握住柱子的手：“柱子哥，你放心，我帮你照顾嫂子。”
柱子的呼吸越来越弱，最后只说了句：“替我看……看孩子……”便闭上了眼睛。
医疗室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李玉娇抹了把眼泪，起身走出去。她看见柱子的媳妇儿正抱着婴孩发抖，身上的单衣被血浸透了。
“妹子，”李玉娇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裹在婴孩身上，“我叫李玉娇，是王排长的媳妇儿。以后这孩子，我帮你带。”
柱子的媳妇儿哭着点头：“他叫……叫小柱……”
李玉娇抱着小柱回到自己的屋，用热水给孩子擦身子。小柱的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却攥着她的手指不肯松开。她想起自己在沈阳城时，也曾做过这样的梦——有个温暖的小家，有个会喊“娘”的孩子。可如今，她怀里的小柱，是烈士的遗孤。
“玉娇嫂子，”小栓子从门外探进头，“王排长让你去炊事班帮忙。说是要给伤员熬粥，可米缸里只剩半袋糙米了。”
李玉娇把小柱交给隔壁的王婶，跟着小栓子往炊事班走。路过仓库时，她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这批粮食必须留下！”是保管员老钱的声音，“上头说，这是给主力部队的储备粮！”
“老钱叔，”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可咱们的伤员都三天没吃干饭了！小柱刚没，柱子媳妇儿还带着孩子……”
李玉娇扒着门缝往里看，只见王老虎站在粮囤前，手里攥着个算盘，眉头拧成了疙瘩。老钱的脸涨得通红：“王排长，这可是政委亲自交代的！要是动了这粮，咱们没法跟上级交代！”
“上级？”王老虎猛地转身，“上级知道咱们的伤员在啃树皮吗？知道小柱媳妇儿抱着孩子哭吗？”他拍了拍粮囤，“这粮是死的，人是活的！老钱，你把账本给我，我亲自去跟政委说！”
“你……”老钱气得发抖，“你这是抗命！”
“抗命？”王老虎冷笑，“我要是抗命能让伤员吃上饭，能让玉娇的孩子不挨冻，我抗一辈子命！”
李玉娇的心跳得厉害。她推开院门，走进来：“老虎，别吵了。”她从怀里掏出蓝布包，“这是我带来的绣品，拿到镇上能换二十斤小米。”
王老虎愣住了：“玉娇，这不是你……”
“我娘留给我的。”李玉娇把布包塞给他，“换小米给伤员熬粥，够吗？”
王老虎接过布包，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并蒂莲：“玉娇，你……”
“别说了。”李玉娇笑了笑，“我是你媳妇儿，你的兵就是我的兵。”
老钱的眼眶红了：“王排长，嫂子……我这就去镇上换粮！”
当天夜里，炊事班的铁锅里飘出了小米粥的香气。伤员们捧着碗，眼泪掉进碗里。李玉娇坐在炕边，给小柱喂米汤，小柱的小拳头攥着她的手指，睡得正香。
王老虎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玉娇，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李玉娇抬头。
“后悔跟着我。”王老虎的声音有些哑，“跟着我，你受苦了。”
李玉娇放下碗，走到他身边，把头靠在他背上：“不苦。以前在张大户家，我连饭都吃不饱。现在，我能给伤员熬粥，能给小柱当娘，能和你一起……”她顿了顿，“能和你一起打鬼子。”
王老虎的手停在柴火上，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李玉娇的眼泪滴在他的后颈，烫得惊人。
“玉娇，”他轻声说，“等打跑了鬼子，咱们要给小柱盖三间大瓦房，让他在院子里跑着玩。”
“嗯。”李玉娇笑了，“还要给小柱娶个媳妇儿，像我这么能干的。”
王老虎笑了，笑声在寒冷的夜里格外响亮。他知道，这个女人，比他见过的所有子弹都硬。
作者“川爷小公子”推荐阅读《糙汉王老虎的娇娘》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AQ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