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这天的七棵树屯,老榆树上挂满了红布条。风一吹,布条扑簌簌响,像撒了一树血点子。李玉娇穿着浆洗得发硬的嫁衣,鬓边簪着朵蔫巴的冰凌花,手里攥着半块高粱糖——是周明远咽气前塞给她的,糖纸被血浸成了褐色。
“一拜天地——”
王婶的嗓门扯得老高。李玉娇刚要弯腰,屯口突然炸起马嘶声。穿灰布军装的通信兵滚下马背,怀里抱着个血葫芦似的人:“李队长!医疗队……被鬼子伏击了!”
血人突然抓住李玉娇的嫁衣下摆:“周师长……还活着……在野猪岭……”
满场死寂。小穗手里的红盖头飘进泥里,被马蹄踩出黑印子。李玉娇扯下凤冠,金簪尖抵住血人喉结:“松本的余党在哪?”
“浑河……下游废砖窑……”血人咳着血沫,“他们扒了周师长的坟……要拿尸首换图纸……”
嫁衣红绸“刺啦”裂开。李玉娇把内衬的狗皮袄翻出来披上——王老虎那件,心口的并蒂莲金线早被子弹刮花了,像道溃烂的疤。
“铁柱!”她吼声震落榆树红布,“抄家伙!”
野猪岭的废砖窑浸在暮色里。李玉娇伏在酸枣丛后,看鬼子少佐把刺刀插进土坟——坟里是空的,周明远下葬时她亲手放的狗皮帽也不见了。
“八嘎!”少佐踹翻墓碑,“抗联的骗子!”
突然,窑顶传来三声布谷鸟叫。少佐猛地抬头,只见月光下立着个穿嫁衣的身影,红盖头在风里猎猎作响。
“图纸在这。”李玉娇举起油布包,“放人。”
少佐狞笑挥手,两个鬼子拖出麻袋。袋口解开,露出周明远青灰的脸——他左腿假肢不翼而飞,空裤管冻成了冰棍。
“先验货!”少佐的刺刀抵住周明远脖颈。
李玉娇把油布包抛下窑坡。少佐急扑去接的刹那,她甩出缠腰的红绸——绸带里裹着春妮子那支勃朗宁!
砰!
子弹打穿少佐手腕。油布包落地散开,里面飘出满地黄纸钱——是王老虎坟头没烧完的冥钞!
“贱人!”少佐暴怒挥刀。
窑洞突然爆炸!铁柱带人炸塌了后墙,碎砖像冰雹砸进鬼子堆。李玉娇拽着红绸荡下窑顶,嫁衣被酸枣枝撕成布条。
“明远!”她扑向麻袋。
周明远眼皮颤了颤,嘴唇裂开道血口:“玉娇……棉花……”
三个鬼子刺刀同时捅来!李玉娇用后背护住麻袋,狗皮袄被刀尖挑开棉絮。金线并蒂莲绞住刺刀,她反手拧断鬼子手腕,夺过的枪托砸碎另一人面骨。
少佐的军刀劈向她后颈:“给松本大佐偿命!”
刀锋离皮肉半寸时,作者“川爷小公子”推荐阅读《糙汉王老虎的娇娘》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麻袋里突然伸出只青紫的手,攥着半截冰锥扎进少佐眼窝!
“八……嘎……”少佐的咒骂混着血沫。
周明远喘着粗气倒下,冰锥还插在掌心。李玉娇撕开嫁衣给他包扎,布条浸血瞬间冻硬。
“炸药……十分钟……”周明远指向窑洞深处。
铁柱的吼声被爆炸淹没:“鬼子在砖垛埋了雷管!”
地动山摇。李玉娇拖着麻袋滚进废烟道,塌方的砖石砸在她小腿上,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
黑暗里,周明远的手摸索着碰到她脸:“玉娇……唱个曲儿……”
她哼起沈阳城的绣花调。歌声被塌方声碾碎,烟道尽头透进月光——是铁柱扒开的生路。
背起周明远时,他心口掉出个油纸包。李玉娇就着月光打开,里面是朵干瘪的冰凌花,花瓣上写着小字:“给玉娇的嫁妆”。
屯口的喜宴还没撤。李玉娇拖着断腿爬过红布条,血在雪地上犁出深沟。她把周明远撂在喜案上,抓起合卺酒浇在他伤口:“拜堂!”
王婶的剪子哐当落地。满屯人看着新娘砸碎酒坛,用瓷片割开新郎染血的军装。腐肉混着冰碴剜出来时,周明远疼得抽搐,却笑着摸出枚弹壳:“穗穗娘……交杯酒……”
弹壳磕碰出脆响。李玉娇仰头灌下血酒,抓起红盖头按在他心口:“周明远!你答应要种一辈子棉花!”
怀里的男人突然咳出口黑血,指尖划过她鬓边的冰凌花:“真好看……”
手垂进喜案下的炭灰里。
小穗的哭声刺破夜空时,屯口传来汽车轰鸣。白大褂跳下车喊:“我们是东野医疗队!”
李玉娇攥着医疗队长的手按在周明远脖颈:“他刚才动了!”
队长翻看瞳孔摇头:“尸体痉挛……”
“放屁!”李玉娇扯开他药箱,“盘尼西林!快!”
针管推空时,喜烛爆了个灯花。周明远脚边的炭盆里,冰凌花突然腾起青烟——花瓣上的血字“嫁妆”遇热显出新痕:“雪鸮余党在哈尔滨医院”。
医疗队长突然抽枪对准李玉娇:“别动!帝国陆军少尉山口……”
砰!
铁柱的土铳轰飞他半边脸。白大褂里掉出张关东军密令:“刺杀抗联爆破专家李玉娇”。
混乱中,没人看见周明远的手指在炭灰里划了道弧。
七天后,浑河边的棉田冒了青苗。李玉娇拄着榆木拐,看小穗把红盖头系在稻草人上。
“娘,明远叔的棉花能做嫁衣不?”
“能。”她望向野猪岭新坟,“给你做最红的。”
风卷起坟头纸钱,其中一张写着血字:“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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