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的风卷着碎冰往领口钻,李玉娇裹紧军大衣,踩着码头的木栈板往卡车走。她的靴底碾过结霜的青苔,发出细碎的咯吱声——那是731总部爆炸后残留的毒剂与血锈混合的味道,黏在鞋帮上,洗了七遍都没掉。
“玉娇姐!”小栓子从卡车后车厢探出头,怀里抱着个铁皮箱,“陈雨桐姐给的文件,她说必须立刻交给周政委!”
李玉娇接过箱子时,指尖触到箱盖的凹痕——那是被子弹崩过的痕迹。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苏联红军哨卡,苏军的喀秋莎火箭炮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可她总觉得后颈发凉,像有双看不见的眼睛正盯着这里。
“上车。”王老虎扯了扯她的衣袖。他的左肩还缠着绷带,是昨夜替她挡子弹时留下的伤,血渍渗出来,在绷带上洇成暗红的花。
卡车发动时,陈雨桐突然从驾驶室探出身。她裹着李玉娇的灰布棉袄,脖颈后的金属片被围巾遮住,可眼里的警惕比松花江的冰还凉:“李姐,我偷看了文件最后一页。”她的声音压得极低,“731的‘樱花计划’根本不是终点,他们在联系……‘樱花会’。”
“樱花会?”王老虎皱眉。
“是关东军总部的秘密组织。”陈雨桐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照片,照片上是七个穿和服的女人,胸前别着樱花胸针,“我妈以前是哈尔滨医院的护士,她临死前说过,这些人表面是贵妇人,实际在给731输送‘特殊血液’。”
李玉娇接过照片,指尖扫过其中一张——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婉,可左眼下有颗朱砂痣,和她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一模一样。
“你妈?”王老虎凑过来。
“嗯。”陈雨桐咬了咬嘴唇,“我妈是抗联地下交通员,十年前失踪前,把这张照片塞在我襁褓里。她说‘樱花会’控制着731的实验方向,真正的幕后黑手……”她突然顿住,望向卡车外。
卡车碾过结冰的江面,远处传来马靴踩雪的声响。李玉娇猛地抬头,看见五个穿黑呢大衣的男人从码头的阴影里走出来,为首的叼着烟斗,肩章上绣着松枝——是关东军特高课的头目,佐佐木。
“糟了!”王老虎拽过方向盘,“小栓子,掉头!”
卡车的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可己经晚了。佐佐木的手下举着南部十西式手枪冲过来,子弹打在车身上,叮当作响。陈雨桐扑到车厢前,用身体护住铁皮箱:“李姐!文件里有‘樱花会’的联络名单!”
“抓住她!”佐佐木的手下喊。
小栓子从副驾探出身,扔出两颗手榴弹。爆炸的气浪掀翻两辆摩托车,可佐佐木己经冲到卡车旁,烟斗里的烟丝簌簌落在雪地上:“李医生,王排长,你们以为炸了731就完了?‘樱花会’在哈尔滨有三百双眼睛,你们的孩子……”
“闭嘴!”王老虎猛打方向盘,卡车撞上路障,陈雨桐被甩到车厢壁上,铁皮箱“哐当”落地。李玉娇扑过去捡起箱子,却在触到箱底的瞬间摸到个凸起——是张叠成小方块的纸条。
她趁佐佐木的手下爬上车前的空当,展开纸条。上面是用血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疫苗在教堂钟楼,12点销毁,快——雨桐妈。”
“雨桐妈?”陈雨桐瞪大眼睛,“这是我妈的字……她没死?!”
“别管了!”王老虎一脚踹开车门,拖着李玉娇往附近的胡同跑,“先甩掉他们!”
雪越下越大,胡同里的青砖墙结着冰棱。李玉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怀里的铁皮箱撞得肋骨生疼。她能听见佐佐木的骂声在身后越来越近,突然,脚下一空——
“啊!”
她栽进个雪堆里,铁皮箱飞了出去。王老虎转身去捡,却被佐佐木的手下按住后背。佐佐木的烟斗敲在王老虎后颈:“王老虎,你以为政委能保你?上个月他还在和我谈合作,说抗联需要日本的‘先进技术’。”
“呸!”王老虎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你他娘的是疯狗!”
李玉娇挣扎着从雪堆里爬起来,看见佐佐木的手下正把王老虎往卡车拖。她的手摸到腰间的勃朗宁,可子弹早在突袭731时打光了。
“玉娇!”王老虎看见她,吼道,“别过来!跑!”
佐佐木走到李玉娇面前,烟斗挑起她的下巴:“李医生,你是个聪明人。‘樱花会’需要你这样有医学背景的人,只要你交出实验数据,我可以让你活——”
“活?”李玉娇突然笑了,“我丈夫在长白山被你们砍头,我孩子在屯子里被你们喂狗,我活够了。”她猛地撞向佐佐木,趁他踉跄的瞬间,抓起脚边的冰棱扎进他脖子里。
佐佐木惨叫一声,血溅在她脸上。王老虎趁机挣脱,踹开身边的敌人,拉着李玉娇往胡同口跑。
“追!”佐佐木的手下举枪射击。
子弹擦着李玉娇的耳朵飞过,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进衣领——是王老虎的血,他的胳膊又中了一枪。
两人在巷子里狂奔,转过七拐八弯的胡同,终于看见苏联红军的岗哨。哨兵举枪喝止,佐佐木的手下不敢再追。
“政委呢?”王老虎瘫在雪地上,脸色惨白。
“在这儿。”周明远从岗哨后走出来,怀里抱着个裹着棉被的孩子——是小柱,他裹着李玉娇的灰布棉袄,睡得正香。
李玉娇扑过去抱起小柱,眼泪掉在他冻红的脸上:“小柱,小柱……”
“玉娇姐,”小栓子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攥着那张照片,“陈雨桐姐不见了!她刚才趁乱跑了,说要去教堂钟楼!”
周明远的脸色变了:“教堂钟楼?那里是731的秘密联络点,守卫森严!”
“我必须去。”李玉娇把小柱交给王老虎,“雨桐妈还活着,她在等我。”
“我和你一起去。”王老虎挣扎着站起来,把勃朗宁塞进她手里,“小栓子,照顾好小柱。”
教堂的钟楼在两公里外的山坡上,尖顶被积雪覆盖,像根刺向天空的银矛。李玉娇和王老虎猫着腰往山上跑,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
“你说,陈雨桐的妈还活着?”王老虎喘着气。
“纸条是她写的。”李玉娇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箱,“731的实验数据里,肯定有关于‘樱花会’的关键信息。雨桐妈既然冒险传信,说明她掌握了能摧毁整个组织的证据。”
钟楼的青铜门虚掩着,门环上结着冰。李玉娇推开门,听见里面有钢琴声——是《喀秋莎》,弹得很慢,像是在等什么人。
二楼的走廊铺着红地毯,墙上的油画被取走了,露出斑驳的墙皮。李玉娇踩着台阶往上走,王老虎留在一楼警戒。
“李医生。”
声音从楼梯转角传来。李玉娇抬头,看见陈雨桐靠在墙上,脖颈后的金属片泛着冷光,手里举着勃朗宁。她的脸白得像雪,眼角有道血痕,是被人打的。
“雨桐?”李玉娇放下枪,“是我。”
“别过来。”陈雨桐的声音发抖,“你不知道她是谁。”
“谁?”
“我妈。”陈雨桐的眼泪掉下来,“她没死,她是‘樱花会’的人。”
李玉娇的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十年前,她为了混进731,假装被抗联绑架。”陈雨桐后退两步,“她给我看的照片,是她故意留下的线索,让我长大后找你。可她昨天告诉我,‘樱花会’要启动‘终极计划’,用改造过的人体炸弹轰炸哈尔滨,她必须亲手引爆……”
楼下传来枪声。王老虎吼道:“玉娇!佐佐木没死,他带了二十个人!”
陈雨桐突然笑了:“晚了。‘终极计划’的启动器在我手里,只要我按下它,哈尔滨会变成火海。”她举起手枪对准自己太阳穴,“但我不想死,我想让‘樱花会’付出代价。”
“雨桐!”李玉娇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你妈是被威胁的!731用你的命逼她做事,她传信给你,就是想让你阻止这一切!”
“你骗我!”陈雨桐用力挣扎,“她昨天还说,‘樱花会’的樱花胸针里藏着密码,只有我能解开……”
李玉娇摸出陈雨桐给她的照片,指着照片上那个和她母亲有朱砂痣的女人:“这是你妈吗?”
陈雨桐点头。
“她左眼下有颗痣,对吗?”李玉娇掀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朱砂痣,“我也有一颗,和你妈一样。她是我的姨母,我妈是她的孪生妹妹。”
陈雨桐愣住了。她伸手摸李玉娇的痣,眼泪滴在上面:“我妈说过,我有个妹妹……可她从来没提过……”
楼下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王老虎大喊:“玉娇!快走!他们要冲上来了!”
李玉娇拽着陈雨桐往钟楼的钟室跑。钟室的墙上挂着口铜钟,钟摆是用子弹壳做的,每摆动一次都发出刺耳的声响。陈雨桐把手枪扔在桌上,从怀里掏出个金属盒子——启动器。
“我必须毁了它。”她按下盒子的开关,红色指示灯开始闪烁。
“不行!”李玉娇扑过去,“一旦启动,哈尔滨会有三万人死!”
“那我妈呢?”陈雨桐吼道,“她会被‘樱花会’处决!他们会杀了所有知道秘密的人!”
钟室的门被踹开。佐佐木举着枪走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特高课成员。他的脖子上缠着绷带,血顺着衣领往下淌:“李医生,你果然在这里。‘樱花会’的会长说了,要留你活口,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完美兵器’。”
李玉娇把陈雨桐护在身后,摸出勃朗宁:“佐佐木,你输了。”
“输?”佐佐木笑了,“你看看窗外。”
李玉娇转头,看见钟楼下的广场上,停着二十辆卡车,每辆卡车上都站着穿白大褂的“人”——他们的皮肤泛着青灰色,瞳孔是浑浊的灰白色,嘴角流着涎水。
“这是‘樱花战士’。”佐佐木的声音发狂,“他们不会痛,不会怕,能连续作战七十二小时。等他们冲进哈尔滨,能把整座城变成屠宰场!”
陈雨桐突然挣脱李玉娇,抓起启动器:“我必须阻止他们!”
“雨桐!”李玉娇去拉她,却被她推开。
“樱花战士”的嘶吼声从广场传来,他们开始撞击卡车围栏。佐佐木的手下举枪射击,可子弹打在他们身上,只溅起火星。
“没用的。”佐佐木得意地笑,“他们的皮肤是经过基因强化的,子弹穿不透。”
李玉娇突然想起在731实验室看到的胚胎——那些融合了抗联血脉的实验体。她看向陈雨桐,大声喊:“雨桐!他们是你的兄弟姐妹!你妈妈的实验是为了保护他们,不是让他们变成怪物!”
陈雨桐的动作顿住了。她望着广场上的“樱花战士”,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孩童的轮廓,有的甚至穿着抗联的旧军装。
“不……”她摇头,“我妈不会这么做……”
“是她!”佐佐木突然指向钟室角落的衣柜,“是她把这些孩子变成了怪物!”
陈雨桐冲过去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件绣着并蒂莲的棉袄——和李玉娇怀里的一模一样。棉袄下面是叠着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写着:“第七次融合实验失败,实验体出现排异反应,必须用抗联烈士的血液净化……”
“这是我妈的日记。”陈雨桐的声音发抖,“她一首在阻止‘樱花会’的计划,可他们把她囚禁了……”
“樱花战士”撞开了卡车围栏,他们嘶吼着冲向钟楼。佐佐木的手下慌忙后退,佐佐木举枪对准陈雨桐:“把启动器给我!”
李玉娇扑过去,用身体护住陈雨桐。佐佐木的子弹打在她背上,她感觉有团火在胸腔里炸开,可她还是紧紧抱住陈雨桐:“雨桐,相信你妈……”
“砰!”
又是一声枪响。佐佐木的身体僵在原地,胸口插着颗子弹。陈雨桐举着勃朗宁,枪口还冒着青烟:“他……他刚才要杀你。”
“樱花战士”己经冲到钟室门口。李玉娇摸出怀里的冰凌花种子,塞进陈雨桐手里:“去教堂后的冰窖,那里有抗联的秘密通道。把实验日志交给周政委,他们会毁掉所有‘樱花战士’的样本。”
“那你呢?”陈雨桐哭着问。
“我拦住他们。”李玉娇笑着,“你姨母没白疼我。”
陈雨桐咬着牙跑了。李玉娇捡起地上的机枪,对准门口的“樱花战士”。他们的嘶吼声震得耳朵发疼,可她的眼神比冰还冷——她要为那些死去的抗联战士,为雨桐妈,为所有被“樱花会”伤害的人,守住最后一口气。
王老虎从楼下冲上来,手里举着两颗手榴弹:“玉娇!接住!”
他把一颗手榴弹扔向“樱花战士”,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几个,可更多的从窗口爬进来。李玉娇端起机枪扫射,子弹打在“樱花战士”身上,溅起黑色的血——那是被强化的血液,比普通人的更浓。
“玉娇!”王老虎拽着她往后退,“冰窖的入口打开了!”
李玉娇看了眼钟室的挂钟,指针指向11点55分。她知道,必须在12点前毁掉启动器,否则哈尔滨会变间地狱。
“雨桐!”她大喊,“启动器在你手里!快按下去!”
陈雨桐的声音从冰窖方向传来:“我不敢!这会毁了所有实验体!”
“他们不是实验体!”李玉娇吼道,“他们是人!是你妈用命保护的人!”
“樱花战士”己经冲到跟前。王老虎推开李玉娇,扑向最近的那个。他的猎枪刺进“樱花战士”的胸口,可那家伙只是愣了一下,又扑过来。
李玉娇摸出勃朗宁,对准“樱花战士”的太阳穴。子弹穿透头颅的瞬间,她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清明——那是个人类,不是怪物。
“玉娇!”王老虎被两个“樱花战士”按倒在地,他的猎枪被打飞,脸上全是血。
李玉娇扑过去,用机枪扫射。两个“樱花战士”倒在她脚边,可更多的涌上来。她的手指被枪柄磨破,鲜血滴在雪地上,像朵朵红梅。
“玉娇姐!”小栓子从冰窖里跑出来,怀里抱着启动器,“雨桐姐说,按这个按钮就能停止!”
李玉娇接过启动器,对准地面的机关。她知道,这一按,所有“樱花战士”都会停止行动,可陈雨桐的妈妈还在里面,可能……
“按下去!”王老虎大喊。
李玉娇闭上眼睛,按下按钮。
广场上的“樱花战士”突然静止了。他们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嘴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声,像个迷路的孩子。
佐佐木的尸体倒在血泊里,脖子上还缠着“樱花会”的樱花胸针。李玉娇走过去,扯下胸针,放进铁皮箱里——这是“樱花会”的罪证。
“玉娇!”陈雨桐从冰窖里跑出来,怀里抱着实验日志,“雨桐妈……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李玉娇接过日志,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雨桐妈的字迹:“玉娇,原谅我。如果我活着,‘樱花会’不会放过你。但你一定要活着,带着这些孩子,带着抗联的火种,活下去。”
钟楼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李玉娇望着广场上的“樱花战士”,他们正被苏联红军押走。王老虎扶着受伤的小栓子走过来,小柱在她怀里睡得正香。
“结束了。”王老虎说。
“没有结束。”李玉娇把日志放进铁皮箱,“但至少,我们赢了这一仗。”
雪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钟楼的尖顶上。李玉娇摸了摸肚子,那里有个小生命在跳动——她怀孕了,是王老虎的孩子。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只要他们还活着,只要抗联的火种还在,就一定能把侵略者赶出中国。
“走。”王老虎牵起她的手,“回家。”
李玉娇点点头,抱着小柱,跟着王老虎往山下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通往黎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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