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槐树叶上时，张奶奶己经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了。她把针线筐往石桌上一放，竹筐边缘磨得发亮，里面码着五颜六色的碎布片，像一筐被打翻的彩虹。昨天散落的碎布被连夜分类收进筐里，黄褐的“稻穗”单独放一格，带银线的“蒲公英”另摆一摞，还有些红底黑点的“瓢虫”布片，被张奶奶用细麻绳捆成一小束，系在筐把手上。
“张奶奶，我来啦！”小荷挎着竹篮跑过来，篮子里装着刚蒸的玉米窝窝，热气把蓝布盖巾都熏出了水汽，“我娘说让您尝尝新收的玉米，甜得很。”
张奶奶笑着掀开盖巾，拿起一个窝窝掰了半块，热气裹着玉米香扑出来：“刚出锅的就是不一样，咬着都带劲儿。”她指了指针线筐，“你看，我把碎布分好类了，这就开始拼‘五谷丰登’。”
小荷放下篮子，蹲在石桌旁翻布片：“我找着那块带麦芒的碎布了！上次王木匠说像麦穗，您看缝在稻穗旁边行不行？”她举起一块浅黄底、绣着细白线条的布片，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上面，那些“麦芒”像真的在发光。
“正合适！”张奶奶捏着布片往“稻穗”布块旁边比了比，“就这儿，高低错开些，像风吹过似的。”她从针线筐里抽出一根棕色棉线，穿进顶针眼里，“你王伯说要做木框，今早天没亮就去后山找木料了，说要挑块结实的老槐木，说咱这坐垫得用一辈子呢。”
话音刚落，就见王木匠扛着根粗木料从小路走来，木料上还带着新鲜的树汁，他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找着块好料！老槐树根上的，纹路盘着圈儿，刻谷穗正合适。”他把木料靠在槐树干上，拿起斧头在树皮上轻轻敲了敲，“这木头硬实，晒透了不裂，能陪咱张婶坐到老。”
张奶奶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就你嘴甜，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坐几年？”嘴上说着，手里的针却更快了，银线在布片间穿梭，把“稻穗”和“麦穗”缝在了一起。
“奶奶您可别这么说，”小荷捡起块绣着红果子的布片，“上次李大叔还说，您去年种的南瓜，结得比谁家都大，这身子骨比我娘还硬朗呢。”
正说着，柱子抱着个竹笼从场院跑过来，竹笼编得方方正正，笼门用细竹条弯了个小钩子：“李大叔帮我编的刺猬笼！您看，还留了透气的缝儿，小刺猬在里面能看见外面。”他把竹笼放在石桌上，里面的小刺猬探出头，鼻子嗅来嗅去，尖刺上还沾着几根干草。
“这笼子编得真巧，”张奶奶凑近看，“柱子手笨，多亏了你李大叔。”柱子挠挠头笑了，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野枣：“李大叔说刺猬爱吃这个，让我拿来试试。”他捏了颗枣塞进笼门，小刺猬叼着就缩回角落里啃，引得小荷首笑。
王木匠坐在树桩上削木料，斧头“咚咚”地敲着，木屑像雪花似的落在地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田埂上的恋曲 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张奶奶的布片：“婶，左边再补块深绿的布呗？像田埂上的草，衬得谷穗更黄。”张奶奶果然从筐里翻出块深绿碎布，小荷赶紧帮忙剪成长条，缝在“稻穗”底下，远远一看，真像田埂边的青草在晃。
日头爬到头顶时，李大叔推着独轮车来收谷子，车斗里装着个竹筛，上面晒着刚摘的野菊花。“张婶，小荷，来尝尝这菊花，今早采的，泡水可败火。”他把筛子放在石桌上，菊花的清香混着槐花香飘开，“王木匠，木料削得咋样了？我下午得去镇上赶集，要不要捎点啥？”
王木匠放下斧头，手里的木料己经有了框子的雏形，边缘刻着浅浅的谷穗纹路：“帮我捎盒细砂纸，这木框得磨得光溜溜的，别扎着人。”他用手指蹭了蹭木料边缘，“老槐木就是实在，这纹路越削越清楚，像天然长着谷穗似的。”
张奶奶的坐垫也拼得差不多了，“稻穗”“麦穗”周围缝满了蒲公英绒毛布片，几只“瓢虫”趴在布块边缘，像真的在爬动。小荷忽然指着树杈：“快看！麻雀窝！”众人抬头，昨天救下的小麻雀被李大叔架在树杈上，用细麻绳固定着，大鸟正叼着虫子往窝里飞，叽叽喳喳的叫声脆生生的。
“这才是正经家，”李大叔擦了把汗，“等小麻雀长齐毛，就让它们自己飞。”他拿起个野菊花塞进嘴里嚼着，“对了，柱子，你娘让你回家吃饭，说炖了排骨，再不去该凉了。”
柱子应着跑了，小荷帮张奶奶把坐垫布片抚平：“奶奶，这布片有点皱，要不要用熨斗熨熨？”张奶奶摇摇头，从针线筐里翻出块青石板：“咱用老法子，烧壶热水倒在石板上，把布片往上一压，比熨斗还平整。”果然，热水一浇，石板冒起白汽，把布片往上一放，褶皱慢慢就舒展开了。
王木匠的木框也刻得差不多了，他用李大叔捎回来的细砂纸打磨边缘，磨一下吹掉木屑，再用手摸一摸，首到木头摸起来像缎子似的滑溜。“成了！”他把木框往布片上一扣，大小正合适，“等布片晾干，钉上去就完活。”
夕阳把槐树叶染成金红色时，张奶奶的坐垫终于拼好了。王木匠把布片钉在木框上，李大叔搬来张长凳，大家围着看：老槐木框上，黄褐的“稻穗”“麦穗”立在深绿“田埂”上，银线“蒲公英”在旁边飘，红底黑点的“瓢虫”爬得错落有致，框子边缘的谷穗纹路和里面的图案呼应着，像把整个秋天都框在了里面。
小刺猬在竹笼里啃着野枣，树杈上的麻雀窝里传来“啾啾”声，槐树叶“沙沙”地唱着，张奶奶摸着坐垫边缘的木框，忽然说：“咱这日子啊，就像这碎布拼的坐垫，看着零散，凑在一起，暖乎乎的，比啥都实在。”
王木匠和李大叔笑着点头，小荷把脸贴在坐垫上，闻着布片上的阳光味和槐花香，觉得心里也像被什么暖乎乎的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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