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雾气还像纱巾似的缠在溪岸上,柳叶上的露珠滚进水里,漾开一圈圈细微波纹。水生蹲在溪边,手里攥着根竹篾,指尖被篾条划出细小的口子,渗着点血珠,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盯着水里飘着的竹篮骨架——昨晚编到半夜,还是没把提手处的弧度编圆顺。
“水生,歇会儿吧。”秀兰提着个陶罐走过来,罐口飘出淡淡的米香,“娘熬了南瓜粥,先垫垫肚子。”她把陶罐放在青石板上,蹲下身看那竹篮,“提手要像村口老槐树的枝桠那样,得往外撇点才好拎,你这编得太陡,手指会勒得疼。”
水生皱着眉:“可王大爷说,提手要紧凑才结实。”他拿起一根新竹篾,蘸了点溪水,想让篾条软和些,结果手一抖,竹篾“啪”地断成两截。
“王大爷那是编挑筐,得抗重,咱这是装野菜和虾的小篮子,要的是轻巧。”秀兰捡起断成两截的竹篾,往溪水里一浸,“你看,泡软了就不容易断,编的时候手腕得转个圈,像这样——”她拿起根竹篾,指尖灵活地绕着骨架转了个弧,那竹篾像有了灵性,乖乖地弯出个柔和的弧度,“就像给篮子安了个笑弯的眼睛,多好看。”
水生学着她的样子试了试,果然顺溜多了。竹篾在他手里慢慢成形,提手处渐渐拱起,像天边的月牙。秀兰把陶罐递给他:“快喝粥,凉了就不甜了。”陶罐边的热气拂过水生的脸颊,他低头喝了一口,南瓜的甜混着米香,从喉咙暖到肚子里。
这时,溪对岸传来“咚咚”的捶打声,老栓叔正坐在石头上捶布,蓝靛染的粗布在木槌下“啪啪”作响,染得发乌的溪水顺着布角滴下来,在石头上晕开一朵朵深蓝的花。“水生,编好给我看看!”老栓叔扬声喊,木槌没停,“你婶子要个小篮子装针线,就等你的新样式呢。”
“知道啦!”水生应着,手里的动作更快了。秀兰帮他把编好的篮身翻过来,用细麻线把松动的地方缝紧:“昨天见二丫挎着你编的篮子,被好几个人问在哪编的,你这手艺快赶上镇上的竹匠了。”
水生的耳朵有点红,拿起根细竹篾勾篮子的花边:“还是没你绣的花样好看,上次你给篮子绣的荷花边,二丫天天捧在手里摸。”
秀兰笑出声,从兜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剪好的布片:“这是我昨晚绣的莲蓬,你看缝在篮底行不?”布片上的莲蓬,莲子颗颗分明,金线绣的莲心闪着光。
“太好看了!”水生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接过布片,“我把篮底编得密点,刚好能嵌进去。”他手指翻飞,竹篾像小鱼似的在他掌心穿梭,不一会儿,篮底就编出了细密的六角形网眼,刚好能托住布片。
太阳爬到头顶时,雾气早散了,溪水亮晶晶的,映着水生手里的竹篮。提手是月牙形的,篮身编着斜纹,像水波荡漾,篮底嵌着秀兰绣的莲蓬,细麻线缝的边缘整整齐齐。老栓叔捶完布,蹚水过来拿起篮子:“嘿,这比上次的精致多了!提手摸着就不硌手,水生这手艺,真是见长。”他从兜里摸出个铜板,“给,订两个,一个装针线,一个给小孙子装弹珠。”
水生连忙摆手:“不要钱,叔,回头我编好给您送去。”
“那哪行!”老栓叔把铜板塞进水生兜里,“你娘说你想买本新的竹谱,这钱你拿着,算叔提前预订的。”他又看了看秀兰,“丫头的绣活也越来越绝,这莲蓬像刚从塘里摘的,水灵!”
秀兰脸颊微红,帮水生把铜板收好:“那我们再编个大点的,下午去采菱角时好用。”
水生点点头,拿起新的竹篾泡在溪水里,阳光透过柳叶洒在他和秀兰的手上,竹篾的清香混着布片的皂角味,还有溪水里的水草气,在空气里缠成一团,暖暖的,像这刚编好的竹篮,满满都是过日子的踏实劲儿。
不一会儿,二丫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个野果:“水生哥,秀兰姐,我娘让我问问,篮子能不能编个带盖的?她想装干粮,怕被鸟儿叼走。”
水生停下手里的活:“能啊,给盖子编个小扣子就行。”他捡起块光滑的鹅卵石压在竹篮上,“你看,这样就能先压着布片,等会儿缝的时候就不皱了。”
秀兰笑着补充:“我再绣只小狐狸在盖子上,保管鸟儿见了就躲开。”
二丫拍手笑:“太好了!那我也要一个,装我的花石子!”
溪水“哗哗”地流着,捶布声、编竹篾的“沙沙”声、还有三个人的笑谈声,混在一起,像一首轻快的歌,绕着溪边的石头、柳叶和那只渐渐成形的竹篮,久久不散。水生看着手里越来越精致的竹篮,心里像被溪水浸过似的,清清爽爽,又带着点甜甜的期待——等编完这几个,就去镇上换本竹谱,说不定能学着编出更巧的样式呢。秀兰则在心里琢磨着,该给带盖的篮子绣点什么花样,或许绣串葡萄?紫莹莹的,肯定好看。
阳光越发明媚,把水生的侧脸晒得有些发红,他却毫不在意,手里的竹篾又抽出一根,在篮身上绕出个新的花纹,像在续写一个未完的故事,温柔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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