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达拉维像一个被打翻的调色盘,各种颜色的纱丽在巷子里飘动,炊烟混着垃圾的腐臭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拉朱的茶摊前围了不少人,大多是附近的工人,他们端着搪瓷杯,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聊着一天的见闻。
“听说了吗?梅赫塔家的制药厂出事了,他们的保健金粉有毒。”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说。
“我就说嘛,那么贵的东西,肯定有鬼。”另一个人接道,“还是我们的奶茶好,便宜又实在。”
拉朱笑着给他们续上奶茶:“别瞎说,人家可是大人物。”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角落里的维克拉姆和普尔娜姆身上。两人刚从废仓库回来,成功救出了茶摊老板的儿子,此刻正低着头,小声说着什么。
普尔娜姆正在给维克拉姆包扎手臂上的伤口——那是救人心时被碎玻璃划到的。她用的是一块捡来的纱布,上面还沾着点血迹,但包扎得很仔细。
“还疼吗?”普尔娜姆问。
维克拉姆摇摇头:“没事。”他看着她专注的样子,突然觉得,这道伤口或许是件好事,至少让他有借口,能离她再近一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巷口出现了十几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胸前都别着“净化协会”的徽章,手里拿着棍棒和铁棍。为首的是阿米尔,他的脸上带着报复的笑容。
“就是这里!”阿米尔指着茶摊,“这个茶摊不分种姓,亵渎神灵,必须净化!”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接着爆发出一阵骚动。工人们纷纷站起身,挡在茶摊前:“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阿米尔举起铁棍,“净化这里的肮脏!”他一挥手,身后的人立刻冲了上来,开始砸茶摊。
铁锅里的牛奶被打翻,滚烫的液体溅在地上,烫得苍蝇西处乱飞。搪瓷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拉朱想上前阻止,却被一棍打倒在地。
“拉朱大叔!”普尔娜姆喊道,想冲过去,却被维克拉姆拉住。
“别去,危险。”维克拉姆把她护在身后,看着那些人疯狂地砸着茶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起父亲说的“净化”,原来就是这样的暴力和破坏。
茶摊老板的儿子吓得躲在普尔娜姆身后,瑟瑟发抖。普尔娜姆紧紧抱着他,眼睛里却没有恐惧,只有愤怒。
“你们这群疯子!”普尔娜姆喊道,“这里是我们的家,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阿米尔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狞笑着朝她走来:“小贱人,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你往哪躲。”他举起铁棍,就朝普尔娜姆打来。
维克拉姆猛地把普尔娜姆推开,自己迎了上去。铁棍落在他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倒下,而是死死地盯着阿米尔:“住手!”
阿米尔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即又笑了:“梅赫塔少爷,你还真要护着这个贱民?别忘了,你和我们才是一类人。”
“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维克拉姆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沙哑,“你们才是最肮脏的人。”
他的话激怒了阿米尔。阿米尔再次举起铁棍,朝维克拉姆的头打来。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划破了夜空。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阿米尔。他们循声望去,只见巷口站着几个警察,手里拿着枪。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为首的警察走到阿米尔面前,亮出逮捕令:“阿米尔,你涉嫌故意伤害和破坏财物,跟我们走一趟。”
阿米尔脸色惨白,还想反抗,却被警察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其他的人见状,纷纷扔下棍棒,想逃跑,却被早就埋伏在巷口的警察一一抓住。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工人们围上来,扶起拉朱,帮着收拾茶摊的残局。
普尔娜姆走到维克拉姆身边,看着他背上的伤痕,眼眶有些发红:“你傻不傻?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棍?”
维克拉姆笑了笑:“因为你说得对,我确实活在一个镀金的笼子里。”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划伤的手背,血珠正慢慢沁进衬衫袖口的刺绣花纹里——那是家族工坊用金线绣的孔雀,此刻沾了血,倒像是濒死的雀羽。
普尔娜姆正用破布蘸着雨水给他擦脸,闻言动作顿了顿。她指尖还沾着垃圾山的油污,擦过他下颌线时,在那片过分干净的皮肤上留下道灰黑色的印子,像给精致的瓷器添了道裂痕。
“笼子?”她嗤笑一声,把破布扔在脚边积着污水的洼地里,“你们这种人,连笼子都是我们用命换来的。”她抬手指向远处金融区的玻璃幕墙,暮色里那些大楼亮起点点灯火,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我弟弟去年在工地摔死,钢筋从后背穿过去,老板赔的钱,够买你衬衫上那颗纽扣吗?”
维克拉姆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说些什么,比如“我父亲的公司确实有建筑项目”,又或者“我可以……”,但话到嘴边都变成了涩味。他想起自己昨天还在抱怨定制西装的袖口太窄,想起母亲总说“埃及长绒棉才配得上梅赫塔家的身份”,那些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精致,此刻都成了扎人的针。
“你跑什么?”普尔娜姆忽然问,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垃圾山里偶尔能捡到的碎镜片,“你父亲的人在找你,可你看起来并不怕他们。”
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星盘,黄铜边框被得发亮,父亲总说“梅赫塔家的人,命里该执掌星辰”。可他今早偷听到父亲打电话,说“处理干净,别留下麻烦”,那语气太平静,像在吩咐扔掉过期的报纸。
“怕的不是他们。”维克拉姆扯了扯领带,那根真丝领带被汗水浸得发皱,“是怕自己这辈子,真就只配住在笼子里,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他看向普尔娜姆沾着泥点的赤脚,她踩在碎玻璃和废金属上,像踩在自家门槛上一样稳当,“你连夜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怕吗?”
她沉默了片刻,捡起脚边一块生锈的铁皮,用手指抠掉上面的污垢。“怕啊。”她声音很轻,“怕被抓回去,怕嫁给那个会打老婆的男人,更怕自己这辈子就困在那间破屋里,连垃圾山的风都吹不到。”铁皮被她捏得变了形,“但跑起来的时候,就不怕了。风刮在脸上,比挨打疼,却让人清醒。”
维克拉姆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声里没了之前的滞涩。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任凭湿热的晚风灌进去,吹得胸口发凉。“那我们现在,算不算都在跑?”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普尔娜姆猛地站起身,拽住他的手腕就往垃圾山深处钻。她的手心全是茧子,攥得他生疼,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踏实。
“算。”她的声音混在风声里,带着股豁出去的劲,“但得跑快点——他们的笼子,可不止一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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