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赫塔家族祠堂的檀香太浓了，浓得像要把人溺死在里面。维克拉姆站在祠堂中央，看着玻璃罩里的金丝圣线，指尖在口袋里攥出了汗。圣线被供奉在紫檀木的神龛里，周围点着十六盏酥油灯，光透过玻璃罩，在圣线上镀了一层金红色，像流动的血。
“少爷，祭司快到了。”管家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声音压得很低，“老爷吩咐过，今天的圣线更换仪式，必须由您亲自完成。”
维克拉姆没回头。他盯着玻璃罩里的圣线，想起三天前在医院醒来时，阿尼尔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这条圣线，说：“等你好了，就把它戴上。这是梅赫塔家的责任。”那时他喉咙里还插着氧气管，只能看着父亲将圣线放在他枕头边，金丝上沾着父亲指尖的烟草味。
他口袋里藏着另一条线。刚才进祠堂前，他在神庙的后门遇到了一个拾荒儿童，小孩塞给他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说：“一个女人让我交给你，说这才是你的圣线。”油纸里的线泛着冷白色，摸上去硬硬的，像某种金属，他当时没敢细看，首接塞进了口袋。
“祭司来了。”管家低声提醒。
维克拉姆转过身，看到祭司穿着白色的法衣，手里捧着一个铜盘，盘里放着新的金丝圣线。祭司的脸皱得像核桃，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他走到神龛前，双手合十，念起了祈福的经文。祠堂里的檀香更浓了，维克拉姆觉得胸口发闷，想起医生说他中毒后肺部还没完全恢复，不能闻刺激性气味。
“维克拉姆少爷，请上前。”祭司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维克拉姆往前走了两步，膝盖在紫檀木地板上跪得生疼。他看着祭司解开玻璃罩的锁，取出那条金丝圣线——线是用纯金拉成的，细得像头发，在灯光下闪着奢靡的光。他知道这条线值多少钱，够达拉维的一个家庭活十年。
“戴上它，你就继承了梅赫塔家的荣耀。”阿尼尔的声音突然在祠堂门口响起。维克拉姆抬头，看到父亲穿着黑色的丝绸长袍，站在晨光里，身后跟着两个保镖。阿尼尔的眼神像淬了冰，“别让我失望。”
祭司拿起金丝圣线，要往维克拉姆的脖子上戴。就在这时，维克拉姆突然抓住了祭司的手腕。他的指尖碰到祭司的皮肤，感到一阵冰凉，像摸到了蛇。
“等等。”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油纸包，打开。冷白色的圣线躺在油纸上，阳光从祠堂的窗棂照进来，在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是那些灰黑色的纤维，像细小的虫子。
“这是什么？”阿尼尔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被踩住的猫。
“有人说，这才是我的圣线。”维克拉姆拿起冷白色的线，线的末端还沾着一点泥土，“用回收的东西做的，比如……梅赫塔医院的废料。”
祭司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捂住了喉咙，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酥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晃，能看到他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像要炸开一样。
“你疯了！”阿尼尔冲过来想抢线，却被维克拉姆躲开。维克拉姆将冷白色的圣线往脖子上一绕，线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他感到一阵灼痛，像被烙铁烫过。
“啊——”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浮现出深色的纹路，像墨水在纸上晕开。那些纹路组成了奇怪的图案，弯弯曲曲的，像一张地图。他猛地想起父亲保险柜里的地契图纸，那些线条和他胸口的纹路一模一样。
“那是……地契？”管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着维克拉姆的胸口，“老爷，您看！”
阿尼尔的脸变成了青紫色。他盯着维克拉姆胸口的纹身，又看向神龛里的金丝圣线，突然尖叫一声——玻璃罩里的金丝圣线正在断裂，像被无形的手扯着，一寸寸碎成金粉，落在紫檀木的神龛上，闪着绝望的光。
“神罚！这是神罚！”祭司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西肢抽搐着。他的法衣被扯乱，露出手腕上的圣线——那是普通的棉纱线，此刻正冒着黑烟，像被火烧过一样。
维克拉姆感到脖子上的冷白色圣线越来越烫，像有火在烧。他想扯下来，却发现线己经嵌进了皮肤里，和他的肉长在了一起。他抬头看向祠堂的监控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时间：凌晨3:33分。昨天的这个时候，他正在医院的床上做噩梦，梦见无数只手从地下伸出来，抓着他的脚踝往下拖。
“把他带下去！”阿尼尔突然嘶吼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快把他带下去！”
两个保镖冲上来抓住维克拉姆的胳膊，他挣扎着，胸口的纹身越来越清晰，那些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上游走。他看到阿尼尔的眼睛里布满了恐惧，像个即将溺死的人。
“那是我母亲的地契！”维克拉姆对着阿尼尔大喊，声音嘶哑，“1992年3月15日，你逼她签的！她死的那天，你就在现场！”
阿尼尔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后退一步，撞到了神龛，酥油灯被碰倒，火苗舔舐着檀香木，发出噼啪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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