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拉维的地下黑客窝比外面低了半米，雨水顺着通风管道滴下来，在地面上汇成蜿蜒的小溪。卡兰踩着积水，将一块刚回收来的显卡插进服务器机架，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里格外清脆。机架上己经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显卡，有些外壳己经生锈，有些风扇还在苟延残喘地转动，它们被五颜六色的电线连接在一起，像一头庞大而怪异的钢铁巨兽。
“第26个显卡就位。”卡兰拍了拍手，转身看向蹲在角落里调试代码的普尔娜姆，“业力矿机马上就能启动了。”
普尔娜姆抬起头，脸上沾着几滴油污。她面前的旧电脑屏幕上，一行行代码正在滚动，那是维克拉姆通过加密邮件发来的反诅咒算法，她和卡兰花了整整一夜，才将这些代码植入矿机的程序里。“‘业力’这个名字不错，”她笑了笑，“挖矿挖的不是比特币，是他们欠的债。”
卡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他从货架上拿下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打开时，一尊巴掌大的湿婆神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泛出光泽。“我奶奶说，湿婆是毁灭之神，也是重生之神。”他将神像放在服务器的顶端，又在旁边挂了一串青铜铃铛，“显卡散热孔排出的热风会吹动铃铛，就当是给神的供奉。”
普尔娜姆看着那串铃铛，忽然想起小时候祖母家的情形。每当暴风雨来临前，挂在屋檐下的铃铛就会不停地响，祖母说那是神在提醒人们：“清洗灵魂的时候到了。”她低下头，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指令，屏幕上弹出“启动矿机”的提示框。
“准备好了吗？”卡兰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因为常年拆卸零件而布满老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度。
普尔娜姆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按下启动键的瞬间，整个黑客窝突然亮了起来。所有显卡的风扇同时开始转动，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热风从散热孔里喷涌而出，吹动了那串青铜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服务器屏幕上，一行行绿色的代码开始滚动，伴随着《梨俱吠陀》的吟诵声——那是卡兰从一个旧磁带里翻录的，每当矿机挖出一个区块，这段音频就会自动播放。
“第一块！”卡兰指着屏幕欢呼。一个代表区块的金色光点从代码中浮现，在空中旋转着，最终融入湿婆神像的底座。铃铛的声音变得更加清脆，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普尔娜姆的心跳得飞快。她看着那些不断生成的区块，想象着它们在区块链上留下的痕迹——每一个区块都记录着梅赫塔家族的罪证：制药厂的污水排放数据、仓库里的人体实验报告、账簿上的虚假账目……这些曾经被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正通过这台由废弃零件组成的“业力矿机”，一点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卡维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屏幕上跳动的进度条：“第32个区块了。你看这个哈希值，和梅赫塔制药2019年的排污超标记录完全对得上。”
普尔娜姆凑近屏幕，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指尖在布满划痕的显示器上划过。那些由0和1组成的代码，在她眼里渐渐变成了弟弟阿米尔苍白的脸——他临终前攥着的那份体检报告，上面的肝功能数据异常，正是长期接触制药废水的典型症状。“他们说阿米尔是‘自愿参与实验’，”她的声音发紧，指甲几乎要嵌进键盘，“可他才十二岁，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完整。”
矿机的散热风扇突然发出一阵异响，机架顶端的湿婆神像被震得摇晃起来。卡维迅速检查线路，发现是新接入的显卡与旧主板产生了兼容冲突。“得换个驱动程序，”他额头冒汗，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梅赫塔的技术部在追踪我们的IP，他们肯定发现区块链上的异常数据流了。”
普尔娜姆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纸，那是她在监狱里偷偷抄录的《梨俱吠陀》片段。“用这个试试，”她指着其中一句咒文，“祖母说这是‘破障咒’，能让被封锁的东西显形。”
卡维半信半疑地将梵文咒语转化为代码，输入矿机的驱动程序。奇迹发生了——原本卡顿的进度条突然飞速跳动，屏幕上弹出一连串被加密的文件：有阿尼尔签字的人体实验授权书，有仓库地下室的平面图（标注着“冷冻区”“实验区”的字样），甚至还有一份梅赫塔集团向环保局官员行贿的转账记录，收款账户户主正是当年宣称“阿米尔死于意外”的警长。
“这些足够让他们牢底坐穿了。”卡维的声音带着激动，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开门！警察！”门外传来粗暴的喊叫，伴随着警棍砸铁皮门的巨响。
普尔娜姆迅速拔掉矿机的硬盘，塞进用卫生巾和硬纸板做成的防暴衬垫里——那是监狱里的女囚们教她的办法，既能隐藏物品，又能防备搜查时的暴力对待。“把备份上传到分布式节点，”她对卡维使了个眼色，“就算这里被端了，数据也能在全网恢复。”
卡维点头的瞬间，铁皮门被撞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机房，穿着防暴服的警察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服务器机架。带头的警官举着搜查令，上面赫然印着梅赫塔集团的徽标：“接到举报，这里涉嫌非法入侵商业系统。”
普尔娜姆被按在地上时，后脑勺撞到了湿婆神像的底座。恍惚中，她看见矿机的指示灯还在闪烁，最后一个区块的生成进度停在99%。而在警察的对讲机里，突然传出一阵电流杂音，紧接着，阿米尔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姐姐，星星在记笔记呢……”
她猛地抬头，透过警察的缝隙看向屏幕。进度条终于走完，第33个区块生成的瞬间，所有服务器的屏幕同时亮起，投射出无数个跳动的光点——那是被加密在区块链里的证据，正以每秒百万次的速度，向全网的每个节点扩散。
警棍落在背上的疼痛突然变得遥远。普尔娜姆笑了起来，因为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记录，就再也无法抹去。就像阿米尔的声音，就像那些浸在污水里的秘密，终将在数字的河流里，流向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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